「勾結外敵，殘害忠良，貴妃啊貴妃，你的良心何在！」皇帝陡然站起，俯視着身下一頭繁複朱釵、華麗宮服的女子，扔下一張輕飄飄的紙。
貴妃瞥到紙上的簪花印章，瞳孔微縮，原來是西戎那祕線，在京城一來一去又回，終究暴露了。
別人不曉得，可皇帝卻知道那簪花是她最喜歡的杏花。
再加上東宮早就盯上她，皇帝已經知道個一清二楚了吧。
貴妃譏笑地爬了起來，與皇帝對立而視，「陛下，實話實話，當年除掉顧將軍，也爲您消除了心頭之慮，不是嗎？噓，別否認！」
「我還不知道您嘛，您有一百種辦法除掉顧將軍，但明君不能明目張膽地殘害忠良，我出手纔是最好的。我可是您教出來的，事情做得並不差是嗎？」
「有關九年前那一箭，您這麼可能不知曉其中有異，可您沒查，也不想查，不是嗎？那時候，你還愛我的吧？」
「但是，愛是什麼時候消失的？罷了罷了，我也不想知道。我只問一句，寧棲梧和我，你選誰？錯了錯了，這也不重要，老四和安兒，你到底選誰？」
貴妃淒厲地說出皇帝心中所想，肆無忌憚地看着那張蒼老的臉變得煞白、變得憤怒、還夾雜着一點點羞愧。
但她終於看懂了，那羞愧是給寧棲梧的，不是給自己的。
皇帝被氣得順不過氣，摸着牀頭的茶水，灌了一杯下去，又咳了半天才緩過來，跌坐在牀邊，擡頭看着貴妃怒道：「中宮永遠是中宮，太子纔是名正言順的儲君！」
這就是皇帝的心裏話，她其實早就想問了，但一直不敢，想來自己心中早就有答案了，可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你忘了嗎？安兒三歲就展現出文武的天賦，你說過，安兒才最像太子！」
「像，不是，是！」皇帝硬道。
「哈哈哈......」貴妃狂笑，笑出了眼淚，笑彎了腰。
皇帝看着笑着哭、哭着笑的貴妃，動了惻隱之心。
十幾二十年前，他在皇后那喫癟，來嬌嬌這取暖的時候，確實說過不少似是而非的承諾。
回想起來，他這一輩子給了嬌嬌最多承諾，卻也是辜負她最多。
「嬌嬌......」
宮內升起了一個暗號，貴妃收斂起笑容，優雅地挺直身子，輕輕擦拭了臉上的淚珠，鼓足氣勢道：「陛下，您剛纔說選安兒，那就請寫下詔書，立安兒爲儲君吧。」
這個暗號，是禁軍包圍皇宮的信號，終於還是走到了逼宮這個地步。
她與哥哥約定，若她子時仍不出現，哥哥便與禁軍副統領按計劃行事，如今時辰已到。
「嬌嬌，你收手吧。我可以替你瞞下這個勾結外敵之罪，不株陳家，讓安兒繼續做一個親王，一切就當沒發生過。」皇帝還是憐惜這個自幼相識的青梅。
「收起你可憐的目光！」貴妃一臉不屑，目露青光，「我當夠了那個其次，受夠了你的施捨。能者居之，這個道理是你教我的，如今我能，爲何不居？」
勝券在握的感覺真好，貴妃又嗤笑起來。
「什麼勾結外敵？風華將軍以身爲餌，誘出西戎大軍，助安兒探清西戎的虛實，爲收復西戎做出了大貢獻。等我兒回來登大寶，必會大肆封賞顧家......雖無人消受，但也雖死猶榮啊。」
「你！」
皇帝大受刺激，一口老血噴出！
貴妃笑着用絹子幫皇帝擦拭嘴角，還喂水順氣。
「陛下莫激動，待會還需要陛下寫詔書呢。我可能說錯了，當時您不過是有意拖延了一下給寧家的糧草和援軍，想殺殺寧家威風。沒想到，北狄太勇猛，至於寧家的傾覆，也是您無意害的而已。」
「咳咳咳......」
皇帝咳得險些背過氣去，這就是他和皇后一輩子都無法和解的原因，但就算是皇后恨他，也從未說得如此明白、殘忍！
「唉，你看我這嘴，一會有意，一會無意，也不知道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
「住！嘴！」皇帝氣喘吁吁，一字一頓打斷貴妃。
「不說了，這幾十年，一提到寧家你就咳，也不知道是真咳還是假咳。」貴妃嘟囔道，準備好了紙墨筆硯，將皇帝扶到書房。.
「就像我十幾歲時那樣，我磨墨，你寫，好嗎？那時候，你還嫌棄我墨都不會磨，現在我磨得可好了。」說着，貴妃將沾好墨的毛筆，塞到皇帝手中。
皇帝直接一扔，墨在黃絹上暈開。
「沒事，咱再換一張。」貴妃氣定神閒地換上新絹，又重新把毛筆沾好墨遞給皇帝，「陛下還是早些寫完比較好，更深露重的，對身體不好。」
「若寫了，下一步是什麼？弒君嗎？」皇帝渾濁的雙眼犀利地盯着她。
「哪能啊？天下交給安兒後，咱們就到別宮頤養天年，九郎，你又忘記了？當年你就是這麼安排的。」貴妃喊出了舊日的愛稱。
「呵，朕還是教得不到位，你得弒君，安兒有可能奪位啊！」皇帝休息了好一會，恢復過來，換上一臉的悲憫。
「你什麼意思？」貴妃凜然。
「你不確認一下，你安排的人在外面嗎？不叫一下，看看有人進來嗎？」皇帝撐着桌子站起來，「嬌嬌啊，你既然不想承朕的好意，就不該對朕有情分，才能贏啊！」
皇帝話音剛落，禁軍統領花大人破門而入，「臣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花大人？不是被派去剿水匪了嗎？」貴妃失措，但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九郎，你算計我！」
「暗中清理乾淨外面。」陛下對花大人下令。
貴妃的人圍住皇宮不假，可皇帝早就做了防範，來了個甕中捉鱉，一網打盡。
若不如此，還不能全然知道，那麼多人聽從貴妃調令。
「不是朕算計你，不說以前，就光說今晚，朕給了你多少次機會？嗯？」皇帝摩挲着貴妃的臉。
淚，爬上了貴妃的臉，但她還是笑了，「我不後悔，若不是今晚孤擲一注，我如何能說出那些痛快的話！只是安兒......是母妃沒用，對不住你！」
皇帝一揮手，宮中的暗涌褪去，又恢復了一派寧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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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逼宮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