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再次醒來,他能感覺到自己躺在牀上。

    好像沒死,眼前一片白茫茫,他皺了下眉用力的眨眼,想看清。

    可還沒等視力恢復,脣猛的被人貼上。

    她的氣息襲來,如烏雲壓境一般。

    祁宴的意識一瞬清醒了十分,茫然的睜了睜眼,看着她捧住自己的臉,親吻他。

    陳嬌嬌強制着撬開他的脣,淚水滴進兩人的脣齒,滋味苦澀。

    他的脣有了溫度,柔軟的讓人心安。

    他或許記不得自己說了什麼,但她知道。

    那晚,他說,“我不是故意的,你別不理我。我沒有那麼想,嬌嬌。嬌嬌,嬌嬌,我叫你嬌嬌,你能不生氣嗎?”

    整整四日了,他昏睡着,身上沒有活人的溫度。

    她能不害怕嗎,她能不擔心嗎,爛人!

    陳嬌嬌用力咬上祁宴的脣,咬了兩下,她不太滿意的又狠狠叼了一口。

    直至出血,她才滿意。

    感覺到細微的疼痛,祁宴眨了兩下眼,下意識的舔了舔脣。

    他覺得自己腦子不太能轉過來,爲什麼,突然,這樣?

    “我,是不是活着?”

    “你死了!這裏是地獄,十八層地獄。專門收留你這種畜生的。”

    他呆呆的如同反應不過來,陳嬌嬌一抹眼淚,知道自己跟個病人生氣也沒用。

    她伸手拽住他的衣領,重新俯身堵住他的脣。

    反正他躺在牀上,也跑不掉,沾板上的魚肉。

    畜生,長嘴不會說話。那要嘴幹嘛,留着給她親嗎?

    鼻尖相撞,呼吸聲可聞,相交在一塊兒。

    陳嬌嬌伸手擦去他脣上的血跡,“你看我眼睛都腫了!”

    她確實紅着眼睛,像是樹林中的小兔子,鼓嘴的樣子更像了。

    “我不管,你親我口。”

    祁宴一點點挪上了她的脣,短暫的觸碰後遠離。

    “眼睛受傷要親眼睛!我嘴又沒腫。”

    他反應不過來的樣子有點可愛,陳嬌嬌忍住笑,板着臉,“人有兩隻眼睛!爲什麼不喜歡我的左眼,啊?”

    他老老實實的左右都親了一口,陳嬌嬌才勉強放過他,“還疼不疼?”

    胸口是刀傷,那日太醫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不省人事了。

    太醫說的一般都是推卸責任,故作嚴重的話,但陳嬌嬌是真的很怕。

    握着他的手,一遍遍的叫他。

    失血過多導致了休克,他連指尖都是蒼白的。軟綿無力的閉着雙眼,那一點點微弱的呼吸聲,撐着她緊繃的神經。

    祁宴搖頭,扶住牀板坐了起來。

    “往裏面去去,我困死了。”

    呆頭狗,陳嬌嬌想起就生氣。什麼畜生能一睡睡四日,連眼睛都不帶眨巴一下的。

    她又一次爬上他的牀,祁宴被擠到裏面,她擋住了他的去路。

    “抱抱,我害怕,你下次不要這樣了。”

    陳嬌嬌爬到了他身上,靠在他懷裏。

    祁宴下意識的伸手抱住她,因爲他要是不伸手她會從腿上掉下來。

    在他的記憶中,她已經很久沒這般了。

    她長大了,知道男女有別,不再輕易爬他的牀了。

    “阿無,”陳嬌嬌勾住他的手,感受到他的溫暖,她眼淚再次決堤,“我以後要死在你前面,就不用害怕了。”

    “胡說。”

    “我沒胡說,你得好好活,反正我就是要比你早一個時辰死。就不用被你嚇唬了。”

    從他的角度垂頭,她小臉圓鼓鼓的,長睫眨巴着掉下眼淚。

    祁宴沒再說話,對她會死的這個概念不喜的皺了眉。

    沒一會兒,懷裏人睡着了。一手環住他的腰,一手和他的左手十指相扣。

    *

    爲了看住他,不讓他再出什麼意外。

    這回換成陳嬌嬌亦步亦趨的跟着祁宴,他去哪她就去哪。

    “阿無,到時辰了該回去喝藥了。”

    “我數三聲,你跑快點的過來!”

    “你能不能別動啊,老實坐着能把你累死是吧。”

    過於擔心他的身體,所以陳嬌嬌忘記詢問那夜他到底爲什麼受傷。

    他爲什麼有時不時有幾日會消失,是去哪了?

    他房內的爲什麼藏着刀,爲什麼刀上有鮮血的痕跡。

    她忽視掉了,眼裏只有他的身體。

    祁宴沒什麼辦法的接受了,她說了她最多也只能折磨他兩年了。

    及笄後就該嫁人了,到時候他們不得不分開。

    陳嬌嬌在等待嫁人的那日,祁宴在等,即將到來的時機。

    春去秋來,又一個冬日來臨。

    冬日結束,再到春天的時候陳嬌嬌就該及笄了。

    晚上推門進去的時候,他房內空無一人。

    陳嬌嬌好奇的探了探頭,自言自語,“這人又去哪了啊,不老實。”

    她坐到牀邊,等着。

    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夜黑的純淨,看不清任何一絲雜色。

    房門被推開了。

    “阿無。”

    話剛說出,陳嬌嬌就發現他有點不太對。

    他進來,帶來外頭的寒意。純黑的衣裳,周身的帶着令人膽寒的戾氣。

    那一種陳嬌嬌無法形容的殺意,關上門轉身,深如寒夜的眸子冷冰的盯了她一下。

    刺的她一顫,小步的往後退了退,“阿無?”

    他收回視線,沒說什麼,向內走去。

    陳嬌嬌皺了眉,小步的走上去,跟在祁宴身後,“你怎麼了嗎?出什麼事了,是不是不舒服?”

    裏頭沒有點燈,只有外頭昏暗的光線能照到。

    剛踏入半截黑暗,陳嬌嬌猛的被人壓在牆上。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的脣侵入。一手毫不客氣的捏開她的脣,掠奪走呼吸。

    陳嬌嬌一瞬發矇,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十多年,他從未和她親近過。

    除去她死皮賴臉,更別說主動親她。

    突如其來的親吻像暴雨般的讓人措手不急,摩挲纏繞。

    陳嬌嬌腦中一片空白,下意識的閉上眼睛。

    他半分沒有顧及到她,喘息被人全部吞噬。

    手始終鉗制住她的下巴,不允許她抿脣拒絕。

    屋內驟然升溫,他冰冷的身上,此刻是良藥。

    陳嬌嬌發昏的伸手,只想抱住他,緩解燥熱的難受。

    洶涌的夜色傾瀉,兩人的半邊身子在光明處,一半身子藏於黑暗。

    實在難以呼吸,陳嬌嬌伸手輕點了幾下他的手,想讓他鬆開。

    他沒有反應,依舊如此。腿腳發軟,她不住的往下坐。

    祁宴最終發覺,在她跌坐在地上前接住,放她坐下。

    他同樣蹲下,陳嬌嬌一眼望向他微微泛紅的眼尾。

    如同困獸失了控制,寫滿了無盡的瘋狂,不死不休般的爭鬥。

    她也感覺到他眼底壓抑的倉皇與無助,墨色的瞳孔倒影着小小的她。

    她伸手碰上他的眼尾,“你怎麼了嗎,阿無?”

    祁宴沒搭話,再一次親上她,強迫她擡起頭接受。

    聽到她脣齒間溢出的嚶嚀,他閉上眼。

    玫瑰淡雅的香氣鑽入鼻尖,不論他如何忽視,她始終亂了心意。

    十多年了,他看着她從跌跌撞撞的孩童,到如今的少女。

    她也伴着他走到了今日這一步。

    眼前人細軟的小手碰上臉頰,似乎想安撫他一般,祁宴睜開眼。

    瀲灩水漬的眼眸疑惑又乖巧,近在咫尺,在他懷裏。

    “陳嬌嬌,嫁人吧,冠上夫姓。”

    陳嬌嬌不解的歪了歪頭,她確實會嫁給許成博,但估摸着也得及笄後幾年的事了。

    還不用那麼着急,父皇母后也捨不得她這麼早嫁人。

    “阿無,你怎麼突然這麼問?我不會那麼早嫁人,或許還有兩三年呢,別擔心。”

    陳嬌嬌笑了下,皺了皺鼻子,“許嬌嬌,聽起來好像有點怪怪的。”

    祁宴看了她一會,垂頭抵住她的肩窩,同樣笑了。

    不知道該是什麼表情,或許只有笑吧。

    可笑。

    深深的吐氣,他閉上眼無力糾纏。

    “阿無。”

    陳嬌嬌撥弄着他的耳垂,耷拉腦袋在他頭上,“我不想嫁給許成博。”

    聲音輕輕劃開,含着哭腔。

    從剛開始,她就很坦然的接受了這個事實,但實際上一想到之後會與一個完全不愛,陌生的人躺在一張牀上。

    會爲他生兒育女,忍受他在自己周圍。

    她止不住的牴觸,即使許成博是個很好的人。

    命運推着他們前進,齒輪轉動,繞進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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