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諜戰:我在敵營十八年 >第四章 責任
    秋天到了,日漸微涼。

    當溫婉再次出現在裁縫鋪的後院,身上穿的已經不再是夏日旗袍,變成了燈籠腿的厚褲子搭配上身紅底黃花的厚衣衫。

    而此時,繡娘則站在她面前十分嚴肅的拿着一張信紙正在低聲宣讀什麼。

    “嘉獎!”

    溫婉滿眼喜悅的看着那張信紙,似乎那是對自己所有犧牲的肯定。

    “鑑,北滿地下人員在‘李邵陽事件’中做出的卓越貢獻,特此嘉獎。”

    “李邵陽老先生的犧牲寄託了我們所有革命者的哀思,可他老人家用自己的死,點燃了全國人民的抗日熱情。”

    “浙江、湖南、湖北乃至全國各地的各大媒體以此爲題,在廣大的人民羣衆面前徹底揭露了日本帝國主義的醜惡嘴臉,學子們高舉橫幅走上街頭開始爲李老的離去而展開了聲勢浩大的遊行……”

    將這封表揚信讀完,繡娘把信紙遞了過去。

    “溫婉同志,這是組織對我們工作的讚許,也同時在期待着我們再接再厲。”

    溫婉接過信,視若珍寶的一遍又一遍看着,當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那一刻,才依依不捨的將信紙摺疊,剛要塞入袖口,又將其拿出遞了回去。

    “燒了吧。”

    繡娘很欣賞溫婉的小心謹慎:“是啊,現在的環境下,你的確不適合保留這樣的信件。”

    溫婉搖搖頭說道:“周長明和犧牲在這次任務當中的每一個人,都應該看見這封信。”

    這句話說出時,氣氛顯得有些低沉。

    “溫婉同志,這次的事情你不用有任何自責心理,是革命就會有犧牲,更何況這次周長明同志的犧牲,主要責任在我。”

    “你?”溫婉不解的看着繡娘。

    “是我沒有把控好局面,如果可以安排的更妥善一些,我相信結局一定是另外的模樣。”

    繡娘一字一句說完的那一刻,溫婉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暖意。

    舊中國已經讓封建荼毒的快要涼透了,從上到下由皇帝到大臣每個人想要走向權力巔峯第一件事就得學會推卸責任保全自己,什麼時候有人拿出過這樣的魄力?

    “我已經向組織上寫了檢討信請求處份。”她的雙眼中沒有任何虛假成分,隱隱的愧疚和外在強撐的剛強讓溫婉感受到了極致的保護力。

    繡娘也在爲每一個犧牲的同志難過,但這一刻,她必須選擇徹底釋放溫婉。

    這些話本該溫婉來說的,假如她能獲得更清晰的信息,若是可以準確知道對方的身份和實力,也許一同接受嘉獎的人當中就有周長明一個。

    可繡娘並沒有說出任何一句類似的話。

    她承擔下了所有,爲的,只是要讓溫婉這個在一線工作的屬下不要自責。

    一個地下工作者決不能自責,自責就會讓心理壓力過大,容易出錯。所以,合格的領導必須勇於承擔一切,無論這個過錯是否屬於自己。

    這是簡單的自我犧牲麼?

    不。

    這是一個國家欣欣向榮的開始,因爲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職。

    “給。”

    繡娘主動將話題截停,伸手打懷裏拿出一瓶藥遞了過去:“你要抗生素幹什麼?”

    溫婉拿起藥瓶晃動了一下,擰開瓶蓋一看,擡起頭:“就兩粒?”

    “已經不錯了,日本人現在正在控制藥品,這兩粒還是花費了很大精力找到的。”

    “你還沒說要這東西幹嘛呢。”

    溫婉將藥收起來說道:“老許走垛的時候受傷了,槍傷,說是土匪打的。”

    “嚴重麼?”

    她沒回答:“我只是不理解……”

    “不理解什麼?”

    “繡娘,你說一個人在濱綏圖佳受的傷,經歷走垛的一路顛簸有沒有可能安全回到北滿,還在過程中傷口有了癒合的跡象?”

    繡娘也產生了懷疑:“你的意思是,在走垛的嚴酷環境下、缺醫少藥的情況裏?”

    “要是有一位赤腳大夫呢?”

    “那也不可能。”

    繡娘很負責任的說道:“我在戰區醫院工作過,槍傷是需要靜養的,同時需要大量營養滋補和抗生素,在走垛的時候,就算能把命保下來,身體恢復也不可能有你說的那麼快。”

    “你的意思是,老許……”

    溫婉沉默了。

    繡娘緊盯着她說道:“這可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萬一老許身份不明,你等於始終置身於危險之中還不自知。”

    “那不可能!”

    溫婉很認真的保證道:“老許大字不識一個,不可能是其他方面的人,他啊,就是會練兩套把式,這也是他走垛的原因。我都和老許過了這麼久了,他的脾氣秉性根本不適合成爲一名特工。”

    “繡娘,你也是在大後方選拔出來的潛伏人員,你認爲哪個組織會挑選一名不識字的人成爲特工?”

    繡娘無言以對了,識字是成爲一名特工的基礎標準,包括日本人在內,所有國家挑選潛伏者都會將文盲剔除出去,這是大忌。

    “你要說他身上有和特工相似之處……”溫婉仔細回憶着說道:“倒也有。”

    “你說說。”繡娘嚴陣以待。

    “老許經常睡不着覺……不過那就是不走垛的時候閒的……”溫婉在只有她們倆的小院裏,有些羞臊的左顧右盼,確定了沒人偷聽才壓低聲音道:“可天黑的時候你要和他折騰兩回,也能睡的和死豬一樣,有一回啊,我都讓他打呼嚕給嚇醒了。”

    “要死了你!”

    多嚴肅的繡娘這一刻也保持不住了,伸出手照着溫婉肩膀拍了一下,兩個女人捂着嘴笑成了一團。

    這可能是她們在血雨腥風中的唯一樂趣了。

    “溫婉同志,單憑你說的這些,不足以肯定許銳鋒的普通民衆身份,加上這次受傷實在太過不尋常,我還是決定向組織彙報此次事件,等待上級領導調查清楚。”

    “我理解。”

    繡娘似乎感覺到了這個時候說這些顯得不太對勁,這才強打精神改變了口風。

    溫婉呢,也覺着兩人之間的友情進展太快,配合着迴應了一聲。

    可再一擡頭,兩個女人的視線對到一處,彷彿都想起了溫婉剛纔所說的那一幕,腦子裏就跟有了畫面似得‘噗呲’一聲共同笑了出來。

    兩個孤獨的靈魂如水面漂泊的浮萍一般碰撞在一起,這特殊的環境讓二人的感情迅速升溫,她們說着、鬧着,單憑共同的信仰相互依存,若是真到了關鍵時刻,甚至都不需要誰的勸說,便能替對方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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