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諜戰:我在敵營十八年 >第九章 會!
    呃……

    呃……

    口舌的乾裂感讓許銳鋒睜開了雙眼,他想用力咽口唾沫,可嘴裏真是一點唾沫星子都沒有,眼睫毛上的眼眵粘黏着,連睜開眼睛都顯得費勁。

    他勉強看了一眼,自己身處的地方應該是憲兵隊的牢房,面前的鐵柵欄斜對面正是之前受過刑的地方。

    許銳鋒勉強動了動手指,還行,起碼上半身還管用,畢竟上本身除了鞭傷和燙傷以外,並沒有如雙腿那般全是窟窿眼。

    至於腿……

    倒也不是不能動,他只是不想動,一動就會傳來撕心裂肺的疼。

    “老許?”

    隔壁牢房傳來呼喚聲。

    許銳鋒一皺眉,怎麼到了憲兵隊的牢房裏,還能碰見熟人麼?

    “誰?”

    他嗓音嘶啞的迴應着。

    電刑真不是人能承受的,當電流讓你體內變得亂七八糟時,許銳鋒感覺到的,像是被千萬根納鞋底子的錐子在往身上扎,他硬是在電流停了許久才喊出聲來,那一嗓子,估計連嗓子裏的肉都喊破了,聲音能不沙啞麼。

    “真是你麼,老許?”

    “是我呀,繡娘!”

    繡娘?

    許銳鋒非常確定根本不認識什麼繡娘,他就算是被電流電糊塗了,也不至於失憶,要不然怎麼能記着溫婉是自己媳婦、老鷂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知己呢。

    “哎呀,你不記着麼?”

    “瓦房店,就你們家對面開着一家裁縫鋪,你媳婦還總去裁縫鋪了做衣裳,我是裁縫鋪請的繡娘。”

    他想起來了!

    溫婉好幾次出門都是去裁縫鋪看着人家裁縫繡花,不是今天花樣錯了就是明天尺寸不對,反正隔三差五的總得去一趟。

    裁縫鋪裏有專門繡花的繡娘並不稀奇,老百姓家的女人貼補家用可不就是洗洗衣裳繡繡花唄,問題是,她怎麼可能認識自己?

    “你媳婦,還好吧?”

    這句話一說出,許銳鋒反應過來了,她不就是自己進行房之前已經讓日本人打沒了人樣的女人麼!

    能日本人動大刑、還和自己一樣關在了牢房裏,也許,她和溫婉是一樣的人。

    許銳鋒還是沒說話,在不確定對方的身份之前,老許不可能吐露哪怕一個字兒。

    “她和我提過你。”

    繡娘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能說話的人一般回憶道:“還說……你一天到晚就惦記那點事兒……”

    這是繡娘來到北滿之後最快樂的記憶了,與溫婉拿老許找樂是在這地獄一般的東北、爲數不多的歡樂時光。

    “這虎娘們。”

    許銳鋒啞着嗓子罵了一句。

    他相信這些話自己媳婦在絕對值得信任的人面前,能說出來,就像是晚上關了燈以後頭一回完事,但凡老許想來第二回的時候,溫婉都會罵上一句:“沒日子了吧?怎麼沒個夠啊!”一樣私密。

    可事實是什麼?

    事實是溫婉一邊表達着自己的不恥,在事件發生時該享受的快樂少一樣也不行!

    有時候還會在老許節奏慢了以後說上一句:“趕緊着,等着睡覺呢。”來提醒。

    “她現在安全麼?”

    “她……”

    許銳鋒剛想說上一句,繡娘卻補充道:“具體的什麼也別告訴我,我不知道明天天亮了以後自己還能不能撐住,就告訴我她現在是否安全就行。”

    老許算了算時間:“現在可能已經離開東北了。”

    呼。

    繡娘總算放鬆了下來:“那我就沒什麼可怕的了。”

    突如其來的安靜最容易讓人被觸動,許銳鋒能從繡孃的言語中感受到那股單純的惦念不慘雜任何虛假,她甚至都沒有詢問自己其它問題的意思,就像是自己也不怎麼打算知道她的具體身份。

    爲了不讓氣氛就這麼尬住,許銳鋒問了一句:“你,還好嘛?”

    繡娘隨口迴應:“就那樣吧。”

    在這份無所畏懼面前,許銳鋒想起的是自己剛剛進入地牢裏看到的那張臉,一張幾乎全腫起的臉,眼眶附近腫到了肉體透明的程度;還有那一根根手指,每一根都紫青着發黑。

    老許想在記憶裏看清那雙手,可不管怎麼用力也看的不是很全面,因爲他在發黑的手指上根本沒發現任何指甲。

    “還想出去麼?”

    面對着這個問題,繡娘陷入了沉默,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出不去了。”

    這纔是最可怕的,身爲一個大老爺們你都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什麼該聊,什麼不該聊。許銳鋒原本想問的是‘家裏還有什麼人’,可一想起於向前和尚坤說過的那句‘每一個情報人員被捕,就代表着背後的家庭淪陷’,這句話愣是不敢問了,生怕隔牆有耳讓小鬼子聽去了以後,再牽連什麼人。

    只是,他沒想到招出來繡娘這麼一句,像是精心挑選的話語還是讓氣氛陷入到了低沉之中,老許莫名的有點自責。

    “我的內臟受傷了,不知道是哪,每次受完刑回來趴在地上哪怕稍微涼一點,就會覺着五臟六腑刀扎一般的疼。”繡娘彷彿來了興致似得說道:“你知道我現在最期盼什麼嘛?”

    在這氛圍總算過去了的一瞬間,許銳鋒趕緊詢問:“什麼?”他生怕被察覺出任何端倪。

    “最期盼着受完刑以後,小鬼子能直接把我扔到乾草墊子上,那渾身是傷還得自己往過爬的感覺,太難受了。”

    哎呀……

    老許現在都後悔搭話了。

    好好的一個老爺們,剛強的如同鐵打一般,可在聽完這些話以後,心裏像是讓人用麻繩給繫上了,又勒挺、又扎挺。

    “後悔了麼?”

    “要是早就知道有這麼一天,你還會……”話說到一半許銳鋒就想給自己一個嘴巴,人家是玩理想的,和你這個半路出家的人不一樣。

    沒想到,繡娘打斷他的時候,正好是他閉嘴的瞬間,兩句話銜接的恰到好處:“會。”

    繡娘迴應的一點都不牽強,那態度宛如在說你不管再問多少次,答案都一樣。

    “早知道是今天這個結果,我一樣會抗日。”

    “早知道結果比今天慘十倍,我依然會抗日。”

    “就算是現在已經可以看見最後日本佔領了中國全境,徹底毀了這個國家,只要苟延殘喘的成爲奴隸就能活下來,我還是會抗日。”

    許銳鋒特別想知道這理想的力量究竟來自何方的問道:“爲什麼?”

    “因爲日本人還在中國的土地上,因爲我還活着。”

    “那要是最終的結果真的是所有人都失敗了呢?”

    繡娘在許銳鋒看不見的位置,露出了溫暖的笑意,只隔着一道牆壁說道:“便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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