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諜戰:我在敵營十八年 >第二十七章 還江湖不江湖了
    “回去!”

    街頭,狗剩子讓一臺監獄的吉普車給堵在了街頭,他像是剛撒完歡兒還帶着渾身野性的猴子,臉上始終掛着意猶未盡。

    老許則如同晚上找孩子喫飯、半小時也沒看見人影的家長,這好不容易給堵上了,一瞧見孩子滿臉的不耐煩,心裏的火‘騰’一下就竄了上來。

    街邊,老百姓要麼快步奔跑的抱頭鼠竄要麼依靠在掩體後腿腳發軟,似乎這日本人自從佔據了東北,每一個人都活在槍林彈雨之中,時不常的就能聽見槍響。那種恐懼已經在人心裏根深蒂固,只要聽見這種聲音,一準有人抖似篩糠。

    “叔~”

    狗剩子拉着長音,彷彿後邊還跟着很多話要說,卻被老許無情的一句話堵住:“閉嘴,我讓你回去!”

    “我不回……”

    這是狗剩子十六七歲以來第一次反抗,儘管聲音還小且充滿了委屈,可依然在表達着一個男孩成長過程裏必須要經歷的倔強。

    許銳鋒瞪了他一眼,要是放在從前,老許都不用說話,老鷂鷹大巴掌早上去了,東北不是有這麼句老話麼,叫孩子不聽就得打,三天不打要揭瓦。

    望着許銳鋒的目光,狗剩子解釋道:“叔,這又不是咱們惹的禍,是厲歌跑咱的地盤上來炸刺,不還擊,以後誰還用正眼兒瞧咱?”

    許銳鋒被他說的一愣,沒想到啊,平日裏在藥店不顯山不漏水的狗剩子竟然……

    “這些話都是誰教你的?老鷂鷹平時都是這麼囑咐你的??!!”

    狗剩子拍了拍身上的土,回覆道:“我已經不小了,您怎麼總是拿我當孩子看……”

    許銳鋒蠻橫的打斷道:“我問你話呢!”

    “沒人教。”恐怕狗剩子在眼下這個不定性的年紀,能心甘情願被其壓制的人,也只剩下許銳鋒了,這才足斤足兩的給出了回答。

    “沒人教你跟我咱、咱的?什麼時候開始這北滿的地盤有你一份了?”

    狗剩子趕緊解釋:“叔,我沒有搶你地盤的意思。”

    “這是我想和你說的話麼!”

    倆人越嘮越遠,像是一個奔東一個奔西,還非得探討行程中應該準備什麼樣的計劃,根本就沒在一個頻道上:“我是問你爲什麼不跟着老鷂鷹學之乎者也,非得偷學一身本事踏入半是鮮血半是雷的江湖!”

    男孩子喜歡玩槍,老許能理解,得意武把抄,他也明白,稍微學點本事也是未來能讓腦子不太靈光的傢伙和他好好說話,所以學也就學了,可你自己得有個度啊。

    “江湖怎麼了。”

    被老許訓斥了一頓後,孩子的扭捏終於出現在了狗剩子身上:“您不也是江湖人麼?”

    “所以我現在才用盡全身力氣要把你拉回來。”

    “我覺着江湖挺好。”

    狗剩子低下頭,雙眼滿是憧憬的躲避着許銳鋒的視線說道:“以前師父晚上偷偷出去找娘們的時候,我跟着瞧過,凡是他去的地方,人家都彎着腰擡起腦袋來叫‘姚爺’,既怕他覺着不尊敬、又怕他看不見臉上的笑模樣。”

    狗剩子想了半天:“我羨慕。”

    “還有您。”

    “上回許大馬棒已經殺奔了北滿,結果怎麼樣?愣是沒能進城一步,說書先生說的那叫一個天花亂墜,周圍老百姓直挑大拇哥,小酒館裏那些酒膩子張嘴裏必以‘我要是大老許’開頭,說的全是滅日本、趕洋人的話,那叫一個氣派。”

    狗剩子說着說着來了情緒,探出手掌:“再說喫穿用度……老百姓的日子都怎麼過?得勒進了褲腰帶,這還指不定能不能挺到下半月,咱呢?”

    “熬魚燉肉都不新鮮了,有一回我師父看見我愛喫酥糖,一伸手就把酥糖攤給包了,說的是‘拿回家去,每天給家裏倆小姑娘發一塊,記住不能多發,要不然牙都得爛完嘍’。叔,我不是和你吹,我裝了滿滿兩口袋揹回去的,兜裏掉出去的幾塊讓人撿走以後,那些孩子都能用這幾塊糖在人堆了充個大個兒……可我不明白,咱爲啥非得藏着掖着啊?”

    “熬魚燉肉得偷着喫,火鍋得上了板才能拿出來,有錢都不敢花在明面上,您在瞧瞧曲光,光姨太太娶了仨才換來一個兒子。”

    “以前咱怕日本人,現在您都已經跟了日本人了……”

    啪!

    許銳鋒掄圓了巴掌惡狠狠一個嘴巴抽了上去,狗剩子被打的直接摔倒,半張臉都腫了起來。

    “您幹嘛打我呀~”

    當場就哭了。

    許銳鋒氣的直抖,伸出食指指着狗剩子:“是不是長大了?”

    “你是不是覺着翅膀硬了!”

    “說話!”

    老許是那種典型的越生氣越說不出來話的類型,再者說了,這個時代哪有人研究孩子的心理學,他幾乎完美繼承了天王山許老爺子那一套,不服就打,更何況這孩子說的混賬話已經觸及到了他的底線。

    “我怎麼了!”

    “你怎麼了?讓你看着你嬸子,你半夜從監獄裏往外跑,讓你回家,你站在馬路上小嘴叭叭的跟我聊江湖,你當我是你哥們呢!”

    和孩子交朋友?

    許銳鋒就沒聽說過,他明面上是狗剩子的叔,實際上這孩子一家大小的喫喝拉撒都是他管着,孩子還是老鷂鷹和他拉把起來的,說是他爹也不爲過,當爹的這個時代就沒有和孩子交朋友的,要的是一份威嚴。

    “我看你就是想闖江湖!”

    狗剩子也被打急了,似乎白天領着老假、老乞丐威風凜凜的他在無形中覺着自己有了一層不容侵犯的保護膜,當這層保護膜被侵犯時,就必須要做出反擊,而江湖人管這層保護膜,叫做面子。

    “對,我就是要闖江湖;我也要當坐地炮;我也要當爺!”

    一着急,狗剩子把心裏話給說出來了。

    這把許銳鋒給氣的,氣的腦袋發炸,嘴脣直抖,就是說不出話來。他說什麼?能說什麼,你一個江湖大佬去勸孩子不要走江湖路,你拿什麼勸?告訴他傷有多疼麼,人家一句‘沒事,我受得了’就能給你頂回來。

    老許跟進一步,蹲下的時候,忍着腿上的劇痛伸手戳在了狗剩子的臉上說道:“小王八羔子,你以爲什麼是江湖?你眼裏的江湖,只有這小小的北滿,和那幾家店鋪,這就是江湖了?”

    “那上海灘的黃金榮還把國黨大當家的拜師貼送回去幹嘛?一輩子不離開傷害不就行了麼?”

    “你叔我還跟着藍衣社混什麼?站在馬路中間拎着槍,誰過來敢瞪我崩他不就完了麼?”

    “這就是你心裏的江湖?”

    “那我問你,北滿城外的濱綏圖佳是不是江湖?整個東北是不是江湖,比東北再大的國家、世界,又是不是江湖!”

    許銳鋒一把拽過狗剩子的衣襟,在他耳旁說道:“如果這些都是江湖,現在日本子的大當家已經讓人打過來了,腳就踩在你心心念唸的北滿臉上,這和厲歌來北滿要我的命有什麼不一樣,你不是要闖江湖麼?你去給我把這些人趕出去,現在就去!”

    碰。

    老許用力一甩,將狗剩子重重扔在地上,隨手一揮:“去啊!”

    “不是別人稍微瞪了你一眼都不舒服麼,怎麼不去了?”

    “還提江湖,你知道什麼是江湖?”

    “我明告訴你,你看見的這些,都是上不了檯面的下三濫,包括我,你眼裏的北滿坐地炮!”

    尷尬麼?

    尷尬!

    許銳鋒知道這一刻才知道,當你走錯的時候,一句‘不後悔’根本解決不了問題,想要解決這個問題,得把自己的心扒開,扔在地上裹上泥沙踩兩腳之後給別人看。

    要不然你連勸人的資格都沒有。

    你不就是江湖麼?

    還江湖不江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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