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槍回到小院,許銳鋒腦子裏還在迴盪着剛纔的場景,孫百萬那張臉開始變得越來越清晰了,許福、許祿、許珍、許祥四個人的面貌也正在逐漸模糊。
他彷彿在一瞬間明白了‘天理’站在何方,秉持‘正義’之人,爲什麼會勇者無畏。
原來這天地間的道理古人早就給你總結的明明白白,可你要是想真正的理解透,還得親身經歷過一邊纔行。
許銳鋒暗自慶幸,慶幸自己棄暗投明的還算是不晚,要是還按照自己那一套思維,也許今天站在許福、孫百萬位置的人,就是會是他了。
“爺,白靈還沒回來呢啊。”
進屋轉了一圈的四寶子回到院裏喊了一聲。
許銳鋒迴應道:“可能是有事吧。”
對於這些地下工作者之間的接頭,許銳鋒是真總覺着沒這個必要,上邊有點什麼信息不能一次性發電報麼,需要這麼一回一回的頻繁接觸,這要是被特高課發現了,能好的了?
當、當、當。
正當他們仨覺着剛剛經歷了一場江湖上的陰險,並未受到任何傷害時,院門被敲響了。
唰。
王銘把槍握在了手裏,因爲敲門之人並沒有使用他們早就制定好的暗號。
許銳鋒做出一個往下的手勢,暗示他們都別緊張,隨後衝着四寶子一努嘴,讓他過去開門,也持槍在手,與王銘分別站在了大門的兩側。
“誰啊。”
四寶子問了一嗓子,大馬金刀的拉開門閂,雙手扶着兩側房門站在門口。門板後,是許銳鋒和王銘頂在門上的槍口,稍有不對,他們倆就會立即扣動扳機。
那一秒,一個拎着長匣子的人就站在門前,但四寶子一點都不認生,上一把摟住這個傢伙喊了一聲:“艹!”
緊接着將人拽入到院內,迅速關上了房門。
“爺,你快瞅瞅這是誰!”
廚師。
在天王山與他們分道揚鑣的人如今站在了眼前,那個不想再參與任何戰爭的女人,長的和男人一樣的傢伙站在院裏越發的虎背熊腰。
許銳鋒上下打量了好幾眼,王銘興奮的露出了笑容,四寶子連珠炮似得問道:“你怎麼來哈爾濱了?”
“你可想死我們了!”
“你在這兒幹嘛?”
“最近過的怎麼樣啊?”
她,始終沒說話。
站在那兒,看着許銳鋒說了一句:“離孫百萬遠點。”
“啊?”許銳鋒沒明白的發出了疑惑音。
廚師實話實說:“今天在冷庫開槍打死許福的人是我。”
“你說啥!”
許銳鋒立即走了過去,伸手搭在她肩膀上問道:“再說一遍?”
廚師也不過多解釋,進院將長匣子放在圓桌上,打開後,裏邊那把與普通槍械長的完全不一樣的M1918亮了出來。
這一秒,已經不用多說任何話語了,這把槍及威力都在許銳鋒心裏裝着,許福死的畫面剛纔還在他腦袋裏迴盪,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
廚師沉吟了一聲……
……
當日,在山裏的廚師原本打算繞山而走,借內蒙入關,遠離亂世。誰知道進了山沒幾天就讓一場夜風給吹感冒,那傢伙連發燒帶迷糊的在山裏轉悠了好幾天愣是沒走出來,要不是山裏野果多,差點死在山裏。
就在她奄奄一息的時候,是進山的孫百萬把人救了下來。
“你是說,孫百萬救了你一命?”
許銳鋒實在想不出他進山的理由是什麼,更不清楚怎麼會主動出手救一個陌生人,可聯想到當初廚師的裝束,一個揹着步槍的女人躺在山裏九死一生,這孫百萬得長了一雙什麼樣的眼睛能一眼分辨出這個人自己以後絕對有用呢?
“可能是試槍。”
廚師解釋道:“他進山很可能是爲了試這把M1918,我清晰的記得在昏迷之前聽見過類似的槍響。”
這個理由似乎說的通。
如果孫百萬進山是爲了試槍,那把這槍折騰進哈爾濱的人肯定就是他,只是,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少管閒事麼?
“他爲什麼救你?”
“我不知道,但我醒來以後檢查自己的槍,卻發現被觸發過。”
“你的槍,被觸發過?”
這對於她們這種專業人士來說,並不難。
如果孫百萬不想多管閒事,又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行蹤,用廚師的槍在山裏殺個把人絕對有可能。這個時候,他若是拿起了廚師的槍,卻在第一時間沒能擊發,等拆開槍械後發現了這個很有心計的設計。那麼,是多個朋友還是多個敵人,自然會有自己的選擇。
很顯然,孫百萬選擇了多個朋友。之所以這麼選,很可能是廚師這副白人面孔救了她。
“那,按照你的說法,孫百萬是很有目的性的救了你?”
“是。”
“他可能在哈爾濱需要更多朋友照顧。”
許銳鋒想起了孫百萬在冷庫說的話,這時候的他,很可能正活在許家四虎的欺壓之下,隨時都準備着反擊。或許,這纔是這把毛瑟M1918的來歷。
要不然以孫百萬的資源,根本不需要弄這麼個大傢伙進城,他手裏就有足矣充當狙、擊、槍的莫辛納幹。
“後來呢?”
廚師冷笑了一聲:“他總是在我面前假裝不經意間流露出有兩個姓劉的在城北火車站倉庫附近搗亂,攪得他痛不欲生,誰要是能除掉這兩個人,他願意替對方當牛做馬的想法。”
“你動心了?”
廚師很‘外國人’的點了點頭,回答了一句:“我欠他一條命。”
“身體恢復了以後,我幹掉了那兩兄弟。”
許銳鋒笑着搖了搖頭,這江湖上的人,就沒有白給你辦事的,你要是欠了他們一個人情,很可能得用命來還。
“所以,王百萬就徹底賴上你了,是吧?”
“這就是我要和你們說的,他很陰險!”
廚師繼續道:“從那一天開始,我住的地方樓下多了很多警察,令我寸步難行,不得不跟王百萬再次提出要求。”
“你希望他把你送走。”
廚師嘆了口氣:“他答應的很痛快,並且拿出了交換條件,那就是讓我再幫他殺個人。”
“之後沒過多久就帶着這把槍出現在了我的屋子裏,告訴我,只要再幫他殺了那個土匪,我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就一筆勾銷。”
“可是我在冷庫門口看見了你,許!”
廚師低着頭,看着地面,似乎不敢看許銳鋒的雙眼道:“最開始我以爲目標是你,直到發現王百萬的手伸向了另外一個坐黃包車來的男人時,我的心理障礙纔算是解除。”
許銳鋒撅着嘴慢慢點了點頭:“這就是你殺了許福的全過程。”
“問題是,我在開完槍以後就有點想明白了。我房間樓下的警察很可能是孫百萬叫來的,因爲我在瞄準鏡裏看見他的手下和警察很熟悉!”
“這個傢伙利用了我,他救了我一次,卻利用這次機會讓我替他殺了第三個人。”
許銳鋒問道:“看你那意思,似乎很討厭這種事,當初我找你也一樣是爲了殺人,你爲什麼沒表現得這麼反感?”
“因爲你和我說了實話。”
“我不喜歡被矇在鼓裏,更不喜歡成爲最後一個知道真相的人,如果可以選擇,我更願意跟與我直來直去的你在一起,而不是孫百萬。”
四寶子插了一嘴:“你和孫百萬之間,算是完事了?”
廚師搖搖頭:“我們定好的是,只要幹掉了最後一個人,他送我從內蒙入關。”
“那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兒?”王銘接着問。
廚師繼續道:“我現在不信他了。”
許銳鋒伸出了雙手,很熟悉的在她的雙肩拍了兩下,說道:“你信我麼?”
“不然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那好,我送你走。”
廚師剛要說話,許銳鋒立即打斷了她:“我不需要你爲我做任何事。”
“四寶子,把咱剩的金條拿來。”
四寶子立即轉身進屋,把屋裏的金條拿了出來。
許銳鋒接過借條遞到廚師手裏:“算是咱們之間的緣分……入關以後,找個地方好好過日子吧。”
廚師看向了手裏的那根金條,似乎這一秒正在閃閃發光的不是金子,而變成了眼前的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