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宅院很清幽。
矮牆之上趴着蔓藤,院子裏還有方格菜圃,腳下是青石鋪設的小路。
一行人來到,沒有再大聲宣化,而是悄然走近。
燈光從屋裏照出來,照亮了門口的一片。
孫思儀的媽媽做出噤聲的手勢,讓他們在外面等着。
所有人會意,都憋着笑。
殷淑邁過門檻,走進去。
韓風聽到裏面的對話聲。
殷淑輕聲喊道:
“媽,這麼晚了,還不睡啊?”
一個老人的聲音傳出來,聲音很輕柔,給人很平靜安詳的感覺。
“小淑啊,我把這頁經書唸完就睡了。”
“年齡大了,總是記不住。”
殷淑笑道:
“你這天天唸經上香,保佑外孫平安,是不是有些偏心啊?”
老人笑道:
“這孩子還抱怨你媽了。”
“你們都在邊上,看得見,心裏踏實。”
“小風在外面跑,看不到,摸不着,心裏不踏實啊。”
“你爸也是,讓孩子回來嘛,非要顧慮這,顧慮那。”
“打小就沒回來過,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
“希望老天爺、佛祖、菩薩都保佑他些。”
韓風低頭,眼睛一熱,喉嚨哽咽了。
孫思儀斜眼看着韓風,嘟着小嘴脣,都有些喫醋了,很萌很可愛。
外婆對她特別好,可對比起來,還是對這個外孫最好。
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她,從韓風到來,地位極具下降。
殷淑笑道:
“這麼想外孫啊。”
“來。”
“給你看看,誰來了。”
能老人的聲音一喜,更清亮了,問道:
“誰啊?”
韓風擡頭。
看到姨媽挎着外婆的胳膊走到了門口。
外婆穿着素白色圓領排口白色長袖布衫,直筒寬鬆褲子,方口布鞋。
頭髮雪白如霜,梳的一絲不苟,在腦後挽了個髮髻。
髮髻上,戴着一個淺紅色的髮卡。
這髮卡雖然顯得有些少女色,被外婆戴着,卻另有一種不可言說的美感。
這髮卡是韓風的媽媽殷伊的,偶然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就戴在頭上。
這一戴就是很多年。
雖然她臉上留下歲月輕柔劃過的痕跡,但依舊給人一種歲月不敗美人的美感。
雙眉清秀,瓜子臉頰,眼眸中沒有滄桑,反而是心境經過歲月沉定後,格外清澈安詳。
外婆驚訝看着女兒、兒媳婦們,還有小蓉蓉,笑道:
“你們這些孩子,大晚上不睡覺,跑我這做什麼?”
“發生什麼事了?”
孫思儀憋不住了,笑道:
“外婆,外孫來看您啦!”
韓風喉嚨哽咽着,喊道:
“外婆。”
外婆心裏一晃,安詳的笑臉突然凝固了,猛的側頭,看向聲音傳來的位置。
兩個舅媽挪開身體。
韓風和外婆對視着。
外婆怕孩子難過,努力的剋制着自己,不哭出來,愣愣的看着韓風。
仔仔細細的,看韓風的眼眉、脖子、嘴巴。
每一個部位,都能看到小女兒的影子。
日盼夜盼,朝思暮想,牽腸掛肚的孩子終於回來了!
外婆走上前,伸出顫抖不止的手,捧着韓風的臉,笑着點頭,說道:
“孩子,回,回來啦!”
韓風的眼淚落了下來,點了點頭。
外婆給她抹着眼淚,輕聲安慰道:
這一刻。
家裏人都低着頭,抹着眼淚,心裏有酸澀,更多的是歡喜。
外婆拉着韓風的手,笑着說道:
“來來,都到屋裏來。”
“我們坐下說。”
汪曦的媽媽殷瑞說道:
“媽,讓小淑、蓉蓉和小風給您說說話,我們明天再來看您。”
外婆笑道:
“好,你們早點休息,明天讓廚子做些菜,一起喫飯。”
韓風和孫思儀一左一右扶着外婆,走進了屋。
屋裏的傢俱很古樸。
正堂供奉着佛像。
長桌上擺着供品,香爐裏還燃着香。
長桌前面是一個跪拜打坐用的蒲團。
幾人來到了裏屋,是臥室。
臥室裏收拾的清爽整潔,一絲不苟,彷彿一絲塵埃都沒有。
軒窗半開,清風吹起來,很是舒適。
四人圍着一個小圓桌坐下。
外婆拉着韓風的手不放,一再端看,臉上洋溢着慈祥的笑意。
喜笑顏開,似乎能看到她青春的美麗的影子。
殷淑對韓風說道:
“小風,你媽媽最像外婆了。”
“外婆偏心,把你媽媽生的那麼好看,把我們都生這麼醜。”
外婆笑道:
“瞧你這孩子說的,我的孩子都不醜,都好看!”
“對了,小丫的照片我還放着,給小風看看。”
因爲殷伊在家裏最小,也最受寵,平時都叫她的小名。
說着,外婆站起身,走向牀頭的櫃子,拿起一個相框,走了過來。
韓風接過相框,端看着。
舊式的相框中的女孩,跟孫思儀一般年紀,瓜子小臉,長髮飄逸,笑臉清純燦然。
美的讓人晃神。
似乎,她的美驚動了歲月流年。
孫思儀歪着頭看着,說道:
“這照片我給你看過了嘛,那天你還把我的裙子扯壞了。”
“那個校服羣還是姨媽的。”
孫思儀說完,臉一紅。
那時候還不知道韓風是表哥,怪羞羞的。
外婆和殷淑看到小女孩害羞的模樣,就是小女孩的清純萌動嘛。
外婆看了眼殷淑,還是覺得讓她說比較好。
殷淑明白,說道:
“蓉蓉,小風可不是你表哥。”
啊?
孫思儀一臉懵逼,眨了眨眼,問道:
“什……什麼意思啊?”
“他是撿來的啊?”
她寧願相信韓風是撿來的,也不相信自己是撿來的。
殷淑抿嘴一笑說道:
“我是你媽,但他不是你表哥。”
孫思儀撓撓頭,很是費解的問道:
“媽,你啥意思啊?”
“我的腦子都亂了,聽不明白。”
說出其中的祕密,殷淑也心裏不是滋味,很難解釋,或者很不想解釋。
外婆平靜說道:
“蓉蓉啊,聽外婆說。”
“當年你媽媽懷了個孩子,孩子生下來不久就夭折了。”
“唉,要是那孩子長大,也是個大姑娘了。”
“剛好小風的師父來到了家裏,抱着一個嬰兒。”
“我看嬰兒一直哭,就抱去給你媽媽餵奶。”
“你媽媽那時候正難過,看到嬰兒就捨不得放手了,道長也沒辦法,就把嬰兒留了下來。”
孫思儀難以置信的指着自己,說道:
“那……那嬰兒不會就是……我……吧?”
“我是韓風的師父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