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二人對話語氣，並不是什麼忘年交，而是平等相處的那種。
關鍵是，羅修真比伶仃僧打了不知多少歲，卻還是恭敬稱呼他一聲老大。
若還有當年舊人在，比方說三寶天君仍在，聽到這個稱呼，就能猜出伶仃僧的根腳。
“你還是你，我卻早已面目全非。”
伶仃僧嘆息道，“真修羅，動手吧！”
羅修真搖頭，“老大，你回來了，我如何能與你動手，跟我走。”
伶仃僧卻道，“身在佛門，心在靈山，走不得。”
“你不是禿狗，是我真修羅的老大，天地之大，誰敢攔你？”
羅修真突然想到什麼，吐出輪迴二字，看伶仃僧低頭不語，心頭升起憤怒。
這股怒火猝然而起，瞬間衝出七竅，當空化作幾個張牙舞瓜的猙獰鬼頭。
“佛主，你這老禿狗，我要宰了你，給我滾出來。”
怒喝聲，當場將幾團鬼頭震得粉碎，聲浪如鐮刀掃過靈山內外。
僧人或震驚或驚恐或憤怒，但終究無可奈何。
府佛主沒有出現，只有伶仃僧一人，目光帶着悲傷，靜靜看着羅修真的怒火從盛轉衰直至消散。“生氣完，你該動手了。”
羅修真頓足大吼，“我怎能對你動手？”
“別中了佛主的算計，我剛說過，如今我不是我。”
伶仃僧言下之意，經過六道輪迴，佛主掌控他一切，早已不是當年意氣風發的傅揚眉。
這一刻，舉世無敵的真修羅，感受到無力。
無論他戰力如何恐怖，面對佛主的算計，始終是嬰兒一般無能爲力。
羅修真想起三寶天君和妾天女他們，或許從一開始，他們就看到自己的結局，纔會慨然赴死。現如今，終於輪到他了。
“老大，我來陪你。”
伶仃僧，揚起那對好看的眉毛，一如當年，“別犯傻。”
羅修真剛要邁步，一個身影出現，將他撞到一旁。
“揚眉兒。”
陽仙人人場了，看到伶仃僧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時候到了。
場外聲聞天，望着眼前一切，默唸道，“何苦？
身爲正仙，無數歲月，將一切記憶情感消磨殆盡，爲何還有放不下執着？
無發者說放下執着才能成佛，難道仙神始終差的一線，便是那份紮根靈魂深處的執着。
“師父，恭喜你成就仙人。”
陽仙人擺擺手，“不說了，成仙譬如喫紅薯，聞起來香，喫到嘴裏也就那麼回事。”
伶仃僧笑了，笑得很是歡喜，靈山之上許多熟悉的僧人回憶過往，發現這個眉毛好看的僧人，從未如此笑過，似乎將鮮花和陽光都揉入笑容當中。
“師父請退，我從輪迴而來，也知道自己的歸宿，當爲一人死劫。”
那一人，毫無疑問，便是九重天戰神，曾經的羅修真，今日的真修魔。
“一入輪迴，不由自主，請恕弟子不孝。”
伶仃僧說到這裏，身後靈山有僧人催促，“伶仃僧，莫忘佛門恩情，休做無畏妄言。”
這句話，徹底將他逼入絕路。
“請仙人成全。”
只要他一死，佛主的任何謀劃都要落空了
“你可知道，一死並不能了之，反而要重入輪迴，永無法脫離佛主掌控。”
陽仙人拾起手掌，一字一句說道。
“六道輪迴無蹤跡，通天榜上我留名，還請師父儘快動手。”
陽仙人點頭，“好極了。”
手掌落下，覆蓋伶仃一按，轉眼間，通天榜上多出一個名字。
然而，就在伶仃僧送命時，異變陡然發生了。
從伶仃僧消失的地方，陡然睜開一雙眼，目光充滿對衆生憐憫，看向陽仙人。
“佛主賜下的佛緣。”
靈山之上，響起接連驚呼聲，原來伶仃僧當初被賜名，還被賜予了庇護。
他這一死，佛主留下的後手爆發了。
所謂死劫，本就是要犧牲性命才能發動，若無陽仙人，這回中招的就是羅修真了。
陽仙人盯着那雙眼睛，不躲不讓，含笑面對，身軀搖晃兩下，被目光命中。
傅揚眉轉世的伶仃僧，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求恩師動手，反而害了他。
“老觀主。”
羅修真上前想要攙扶，卻抓住一片虛無，陽仙人徹底歸入天地間。
通天榜上，師徒二人一前一後，接連上榜，一段往事落幕了。
“衆生皆苦。”
靈山上，一位老僧見狀，喃喃自語。
下一刻，羅修真反手一下，將他凌空抽爆。
“閉嘴，都是因爲你們這些禿狗，衆生才受苦不斷。”
這一刻，他真正化身修羅惡，滿目猩紅，搜靈山，找尋個剛纔催促伶仃僧赴死的僧人。
“你們一個個禿狗，都該下地獄，因爲惡鬼比你們比起來，都是良善之輩。”
一位阿羅漢聽他說得難聽，衝出靈山，“真修羅，我來會會你。”
羅修真轉身，擡手便是五團星光，落在身上，瞬間氣勢大盛，一腳將阿羅漢踩爆。
“就這些能耐麼，都給我滾出來，我要讓靈山上下，再無一個活着的秀狗。”
這時候，流沙僧從衆多僧人走出，“真修羅，你敢來殺我麼？”
見到這一幕，許多僧人接連驚呼，在他們看來，流沙僧若無意外，怕是當不住羅修真一掌之力。羅修真看他，點了點頭，“你也有老禿狗的暗手？
所謂暗手，便是先前伶仃僧身上的佛緣，用來和強敵同歸於盡。
流沙僧搖頭，“並無。”
“那你就去死，”
羅修真摘下腰間小印，凌空飛起，瞬間暴漲成一座和靈魂靈山匹敵的大山。
“太虛印。”
太虛印重現，不再是雲陽觀底層弟子常用的法器，從真修羅手中使出，兇名赫赫。
轟隆隆。
巨大的太虛印橫衝直撞，瞬間帶走流沙僧，並和靈山對撞一處。
山腳下，無數鬼神正仙震得雙耳顫抖，好大動靜。
這一下撞擊，首當其衝的流沙僧，早已被震碎成無數微塵，渣都不剩了。
“小沙彌千里迢迢，就是過來送死，何必呢？”
雀母天搖搖頭，對他們來說，靈山上下的流血還遠遠不句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