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雲坐在窗前,淡淡的雪光透過窗紙照映進屋子。
“如今不過十月下旬,這場雪倒着實是早了些。”
說罷,沈景雲回過頭看着煙蘿,語氣淡淡。
“太后娘娘交代下去的事情,辦好了嗎?”
煙蘿面露不忍之色,低聲道。
“端盛將軍接了您遞出去的藥,今早便聽說,戶部尚書重病垂危。”
沈景雲垂下長長的睫毛,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讓人看不清的幽芒。
“過幾日戶部尚書歸西之後,便讓哥哥將剩下的藥收好,順便好好探望尚書大人的家眷。”
啞奴站在一旁聽着主僕二人的談話,回想着上次自己驗藥之時,那藥中奇怪的感覺,但是配方沒有任何問題,也只能壓下心頭的疑惑。
秋夕抱着着沈景慕進了屋子,小傢伙正是學習說話的時候,聽到屋內有人談話的聲音,嘴中也不由得溢出幾個音節來,看得人心中一暖。
“慕兒,姐姐抱。”
沈景雲臉上溢出一絲微笑來,接過沈景慕。入宮以來沈景慕並未見過沈景雲幾次,許久不見,雖說有一些畏生,但或許是血脈相系,沈景慕很快便對沈景雲熟絡了起來。
他一雙小手抱着沈景雲的脖頸,咿咿呀呀地喊着,也不知在喊些什麼。
忽然,小傢伙張了張嘴,竟然清晰地吐出了“母親”二字。
沈景雲一下愣住了,就連站在一旁的秋夕煙蘿也愣住了。呆愣過後,沈景雲看着沈景慕那張天真無邪的臉蛋,聲音有些顫抖。
“慕兒,你方纔說什麼?”
彷彿是聽懂了沈景雲說的話,沈景慕很快便又重複了一遍。
淚水猛然從沈景雲眼角滑落,她看向站在一旁的乳孃,語氣中盡是激動。
“你們教她喊的母親嗎?”
誰知,那乳孃卻搖了搖頭,回答道。
“這個奴婢就不清楚了,奴婢們從來沒有教過小公子喊這個,恐怕是小公子在別的地方偶然聽到的吧。”
沈景雲低頭看着懷中的沈景慕,喜極而泣。
“母親一定還會回來的,慕兒不要擔心。”
說罷,沈景雲也不管站在一旁臉色驟變的啞奴,接過秋夕手中的牛乳,喂沈景慕慢慢喝着。
“皇上駕到!”
門外忽然響起了通傳聲,頓時,未央宮內所有人烏壓壓跪了一地,只留下仍舊坐在軟榻上的沈景雲,還有她懷中什麼都不知道的沈景慕。
長孫君逸大踏步走進大殿內,看到沈景雲抱着沈景慕坐在那裏,臉上冷硬的線條不由得也緩和了幾分。
他坐在沈景雲對面,朝着地上跪着的人擺了擺手,甚至讓啞奴也出了門去。
啞奴雖然心有不甘,但是長孫君逸的命令她也不敢違抗,只能不甚放心地走出門去。
房間內只剩下沈景雲與長孫君逸,長孫君逸也不是喜歡打啞謎的人,直接開門見山道。
“戶部尚書的病,是你的手腳吧?”
沈景雲淡淡擡眸,瞥了一眼長孫君逸。
“陛下此話問得當真好笑,太后娘娘的旨意,我怎敢不從?”
“沈景雲,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人。你爲何,爲何要”
沈景雲聞言,本來翻書的手一頓,隨後擡起頭看着長孫君逸,眸光中透着讓長孫君逸都害怕的諷刺。
“陛下何不問問您的母后,我這樣做不都是拜她所賜嗎?陛下不去質問太后,反倒來問我來了,這是什麼道理?”
長孫君逸被沈景雲這幾個反問問得啞口無言,說罷,沈景雲又繼續低下頭去看書,彷彿剛纔咄咄逼人的人不是她一般。
“陛下若是沒有別的事,那就請回吧。還有,我若是對誰心軟,那麼最後難受的便是我自己,何苦呢?”
長孫君逸沉默下來,看着沈景雲低頭翻書的側臉,那整張臉上都透着冰冷,彷彿那一顆心也被徹底塵封。
長孫君逸張了張口,嗓音嘶啞。
“我去和母后商議過了,明日許你和柔妃回左相府探望,今日可以好好收拾一下。”
沈景雲低低應了聲“是”,便不再搭理長孫君逸。長孫君逸自討了個沒趣,帶着尷尬轉身離去。
長孫君逸剛剛一走,秋夕和煙蘿便來到大殿內,看着沈景雲依舊在靜靜看書,才鬆了口氣。
啞奴緊隨其後,繼續站在沈景雲身側,一動不動。
“明日你們隨我回相府。”
沈景雲擡頭,看了一眼煙蘿和秋夕。二人聞言,先是一愣,隨後大喜過望地迴應。
“終於能出宮門了,這宮內死氣沉沉的,都快把我憋死了!”
秋夕管不住嘴,立刻高興道,話還未說完,便被煙蘿一把捂住了嘴。
“那小姐,奴婢先去幫您收拾。”
煙蘿拖着秋夕出了大殿,這才鬆開手。秋夕一臉疑惑不解。
“你爲何要捂我的嘴?那個啞奴總不至於連這些都管!”
煙蘿嘆了口氣,微微搖頭,不做解釋。
大殿內,沈景雲忽然擡頭看了一眼啞奴,她反應不及,還未收回落在書上的目光。
沈景雲輕輕一笑,柔聲問道。
“你想看書?”
啞奴立刻搖了搖頭,站直身子,保持之前的姿勢。
沈景雲也沒有追問,只是輕輕將書向啞奴的地方挪了挪,繼續低頭看着。啞奴看到沈景雲此舉,心中微動,眼神又不由自主地朝着書上瞥了過去。
“書中自有顏如玉,啞奴,可我瞧着你的傷倒是不少。”
沈景雲再次忽然開口,順手拉過了啞奴的手腕。沈景雲是習武之人,手勁極大,啞奴如何都掙不脫她。
沈景雲掀開啞奴的衣袖,便看到裏面青青紫紫的痕跡。
“那兩個妮子不懂事,讓你受了排擠。瞧這樣子,是雪凝膏用完了?”
沈景雲一邊說着,一邊從衣袖中拿出了一瓶,打開來認認真真塗抹在啞奴胳膊上。
“一日用兩次,最多三日便下去了,我以後提醒着些她們,讓她們不要再欺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