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破巖中 >第四章 十年
    正值寒冬季節,整個城市好似隨南武河被安靜流淌而陷入了無盡的蕭索之中。

    “天機神算,神算天機。”年輕氣昂的音調和江湖騙子的內容,讓這句吆喝顯得十分沒有說服力。

    “若竹哥哥,今天又沒有生意,你答應我的福軒居烤鴨什麼時候能喫上啊?”十年時光,蓮兒已然脫去圓圓的可愛臉蛋,長成了清純脫俗的女子模樣,唯一沒有變的是一雙只要看見若竹就眉眼帶笑的大眼睛。

    “哎呀,不着急嘛,你若竹哥哥我什麼時候騙過你。這心急的小妮子。”當年看起來沉穩冷靜眼眸深邃的顧承通弟子,現在竟是一副破落戶模樣,邋邋遢遢的長髮也不束起,一件衣服也不知積了多少油垢。

    “好吧…”蓮兒聽到若竹叫她小妮子,臉刷的一下便紅透了,即使她的境遇和若竹也差不了多少,臉上的髒污也藏不住少女思春的小心思。

    這是若竹和蓮兒在南都呆的第十個年頭,也是若竹的師傅失蹤的第十個年頭。若竹沒有聽師傅的話離開這裏,選擇留下來尋找師傅,這十年,若竹學會的最重要的品質,那便是忍。早年間,少年郎拖着一個少女自己生活的無助,他忍了。以銅錢爲信接手了坤地門在南都的組織,但是受到的非議和質疑,他也忍了。甚至面對別的幫派混混對蓮兒動手動腳,他也只能忍受,雖然沒人能在蓮兒這裏佔到便宜,之後也只能塗髒蓮兒的漂亮臉蛋來自保。但是今天的他好像特別開心,好像他不用再忍受這一切了一般。

    “先生可是叫顧竹?”一個婦人顫顫巍巍的走到若竹支起的小攤面前,顧竹也就是若竹這十年的名字。

    “正是在下,今日心情不錯,你是第一卦,就不收費了。”若竹將三顆銅錢一排,便要起卦。一旁的蓮兒照理說聽到不收錢應該會生氣,可是這是她只是死死地盯着老婦。

    砰的一聲悶響,若竹的手臂被震的發麻,隨後纔是一陣罡風略過他的臉。雖然這十年來,違背了師傅的囑咐,習了武。奈何坤地門實在沒有什麼神功祕籍,盡是三教九流的不入流功夫,而蓮兒也始終堅守父親的囑咐,不準將武藝傳授給若竹。所以這老婦的一招便要了他半條小命,好在蓮兒在身邊,一柄短劍此時已經出了鞘,卻不是之前蓮兒伴身的寶劍青蓮,看起來是普通兵甲鋪打造的東西。

    “等等,蓮兒”若竹連忙示意蓮兒收手,“你這老婦,我免費給你算卦,你卻偷襲我,你到底是誰!”

    這老婦倒是覺得這小子有趣的很,武功比自己低那麼多竟一點也不怕她,而且這小妮子好像早已看出她的來意一般。“你倒是可以猜猜我是誰。”旋即老婦左眼之下一個淺淺的痕跡突然生出火紋,襯得左眼尤爲炯炯。

    “我倒是看不出來仙人是何人?”若竹趕忙恭敬趴下,其實他怎會不知這種火紋是什麼。正是術師的紋樣,和行者的綬帶以及兵曹的鐵令一樣,是八卦宗等級的象徵。這八卦宗各個門派的司職也和他們的核心武學息息相關,好比這艮山門注重一個“任他東西南北風,我自巋然不動。”,所以盛產帶兵打仗的兵曹。巽風門武學呢講究一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從容優雅,所以盛產潛行突襲的行者。而離火門的武學核心便是這火字,弟子便多是掌握火焰元素能量的術師,而來的這老婦正是離火門的一紋術師。“仙人請莫怪小人在此處討生活。”

    “哈哈哈哈,仙人,我可不是什麼仙人,我是八卦宗離火門的弟子而已。”老婦見他這副模樣倒也不惱,只是靜靜的看着他表演。

    “原來是八卦宗的大人啊,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若竹還在低三下四的隱藏着身份,至少他自己以爲這老婦不認得他。

    “得了吧,李若竹,我真是不懂顧掌門怎麼會收你這樣的廢物徒弟。”老婦終於闡明來意“在下離火門一紋術師王爍,坤地門出了大事,你該回去替你師傅收拾下爛攤子。”剛一說完,老婦便已扭轉身形,只留下一張紙條便消失不見了。

    若竹急忙撿起那張字條,上面赫然寫着三個大字,韓無量。若竹倒是也聽說過這艮山門無量厲鬼的傳說,當然知道他的厲害,但若是他去將坤地門總壇鬧到出大事,也不至於。但總是要回去一趟的,十年改變了一個人,而這十年他的門派又經歷了些什麼。

    “蓮兒,準備準備收拾東西,咱們回家。”

    “若竹哥哥,我害怕…”蓮兒一張精緻的小臉上透露着深深地憂愁,“你知道的,我那幾個師叔,我爹在的時候都猖狂的不行,更不要說現在。”

    “沒事,蓮兒,我會找回你爹的,我也會讓坤地門的人對我們刮目相看的。”若竹輕輕的抱住了蓮兒,他怎麼會不知道蓮兒對他的心思,而他作爲一個青春期的男人,這十年的隱忍也在不停告誡自己還配不上蓮兒,至少在找回師傅以前。從今天開始,若竹似乎終於要擡起頭來看這個世界了。

    回到住地的若竹首先是讓探子去知會各分部的頭領到安全屋開會,隨後又掘地三尺,挖出了一個長方木盒,上面的泥土帶着即將破土的春芽氣味。若竹小心地起封着木盒,一柄青蓮劍竟絲毫沒有受歲月的影響,甚至在輕輕的發出劍吟。而躺在旁邊的一枚古樸銅錢卻已經繡的斑駁不已。若竹不由地皺起眉頭,最後還是把銅錢用布包裹了一裹收進了自己的衣袋中。

    “蓮兒,你這寶劍倒也像你,在泥濘污垢中呆了那麼久,卻還是那麼奪目動人。”

    “你又羞我。”蓮兒最是聽不得若竹說這樣的話。蓮兒纖纖玉指一捏,那青蓮劍好似通了人性,從若竹手中游走,等到蓮兒手中,只見劍尖畫了一到優美的弧線同那白皙的手臂一道發力,轟地一聲院子裏的石磨便被一分兩半。

    “我去,你這是要嚇死我嗎?姑娘家家的怎麼如此暴力。”若竹這哪裏是怪她嚇着人,而是赤裸裸的羨慕嫉妒恨。

    “我沒有…”蓮兒纔是說不出來的委屈“我這是取我之前藏起來的首飾作咱們的盤纏。”

    “玩笑玩笑,蓮兒不惱哈。”若竹故作姿態的揉了揉蓮兒的頭,心中卻是一酸,女孩子的似水年華就這麼髒兮兮地渡了過來,這些首飾更是沒有機會佩戴,可是這妮子卻從沒有過怨言。

    “對了蓮兒,我再交給你個任務。你趕在三個頭頭趕到之前,分別各自把我寫的這三張條子給他們。”若竹從懷裏掏出三張字條。

    “你不是召集他們開會嗎?有什麼不能直接說嗎?”蓮兒不解道。

    “這邊勢力本就不服於我,等我走了還不得散作烏合之衆啊。這就不記得當時我們剛接觸到組織的時候是什麼樣的了嗎?若是沒有師傅的銅錢作信物。哎,不願再提。”

    “倒也是,可是你想交代他們什麼他們纔不會散呢?”

    “你想想,這幾爺子極會都不在怕的,偏偏就是怕你爹,服你爹。我們之前不是查到師傅的行蹤和十年前的一起命案,陸行坊坊主王定安的案子有關嗎。近來最新的探子密報說這最新上任的坊主又一次死於非命,算起來已經第四個人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若竹頓了頓,喝了口茶,“這飛魚和他的耳目在舫廊還算有點勢力,得讓他繼續查進口的貨物中妖獸皮的事。而獵戶在鳩場和整個下游有勢力,可以讓他繼續查脂煙堂中來往的人。而最關鍵的還是魚目,他打入了極會系統,最關鍵的是他能接觸一些機要命案檔案。現在的問題就是在我們走了以後,繼續利用這些資源。”

    “你打算怎麼做。”蓮兒經過這些年,也知道若竹做事沉穩冷靜有章法,所以現在很耐心地聽着若竹分析。

    “現在分別給他們安排任務,並且告訴他們他們的任務和師傅的去向是最有關的。私下告訴飛魚,師傅被抓以前最後的藏身處是舫廊;告訴獵戶,師傅是在鳩場被抓;而告訴魚目,師傅是因爲王定安一案深陷漩渦。最後在都在場的大會上再顧左右而言他,講些不重要的任務和事。最後點明我們倆這一行的目的已經有了最重要的師傅的線索,基本可以確定將人尋回來。那這些怕你爹,服你爹的人,都會產生一種緊張感以及異於別人的優越感,以爲自己被私下安排了最重要的任務,那不得積極調查來給即將回來的師傅邀功嗎?所以就會好好幫我查線索和內鬼了。”

    “反正我是聽不明白,我倒是覺得那幾個大叔都是江湖漢子性格,你直接告訴他們就行了唄,還是少設計他們爲好。”話雖如此,蓮兒還是收起紙條,準備出發。又好像擔憂若竹安全回頭,回頭望了一望。她的心裏也是打心眼的心疼她的若竹哥哥,小小年紀,被逼的如此成熟老練。“我快去快回,你注意安全。”

    計劃算是有條不紊的進行了下去,若竹也在爲明天的啓程做着最後準備,消滅了他在藏身處的所有痕跡。這時蓮兒已經沉沉睡去,若竹躺到了牀上,這是在南都的最後一夜,他激動的難以入眠。雖然師傅留下的銅錢的狀態十分令人不安,但是如果自己那天給老婦起的卦沒有錯,那麼那個名字定是和師傅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

    “韓無量。”若竹輕輕的念着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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