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都混跡了十年的若竹清楚地知道上游的朱門酒肉臭,下游的路有凍死骨。所以若竹認爲的所謂的造福百姓不過是住在深宮大院的極會大員的精美藉口罷了。在若竹的記憶裏,當年以八卦宗爲首的各大江湖門派各自統領自己的地域時,雖然不說每個地方都生活富裕,但至少所有百姓都能被自己地區的門派關照到。在一個個小小的熟人社會里,各地都有自己的宗門大姓,同宗同族的人們在一起總歸是會和諧很多的。在那個武道至上的年代,所有人都崇尚習武,大部分都能練到身強體健,對付些叢林猛獸都是不在話下的。農忙之時,農人們甚至也多多少少會些輕功提升工作的效率,和現在這個一羣人擠破了腦袋去考科舉的社會是完全不同的。
若竹覺得這是一種破壞,強行地用高官們認爲的美好世界來取代以前的中原大地。雖然若竹不會武,甚至說是很難習武,但是他依舊嚮往舊時的那個坤地門和自己成長的順成鎮。
“難道師傅並不與極會爲敵?”若竹敏銳地注意到了韓無量那一閃而過的遲疑。
“怎麼可能!你師傅受的罪足夠讓他滅那極會十次百次。”韓無量見逃不過只好說道,“只是你師傅有言在先,不能輕舉妄動。”
若竹也不奇怪,韓無量這樣生性喜好殺伐的人物,若是得了自由身不能直接去報復,實在是委屈他。
“那我們還是聽從師傅的安排吧,他若是說了要來找我們,到時候自然纔會是最好的時機。你忘記了我師傅的另一個身份是神算了嗎?”若竹略帶玩笑地安慰着韓無量像小孩一般的直脾氣。
“還有一事,就是半月盟五門的叛逃事件,越來越多的高手流失,都跑去極會當差了。若是有一天極會和半月盟撕破臉皮,那現在的我們可能是不堪一擊的,這也是急需調查清楚的事情。”
“這也是我擔心的問題,我甚至覺得顧叔均也有可能早已叛變了。而且被當做一顆犧牲的棋子在向我們示威,好像無論怎麼掙扎我都還是困在極會手裏的感覺。”
“我們需要一個人來重拾軍心。”韓無量也贊同若竹的想法。
“是我師傅嗎?”
“或許不夠,我想李雲瀾應該是個好的人選。”
“李雲瀾?”若竹的心境有些浮動。
“沒錯就是你的父親,我想半月盟如果有他助陣,情況應該會扭轉許多。不論民心如何,至少年輕的尚武之人應該會回心轉意的,不像如今這般模樣,半月盟中可用之輩全是垂垂老矣的老前輩了。”韓無量對此也很無奈,沒有想到十年牢獄生涯,那個以前和極會斗的翻天覆地的半月盟衰敗成了這般模樣。
“可是,我和前輩對他的瞭解差不了多少,自打出生也就沒有見過他了。”若竹苦笑道。
“這個自然不用擔心,顧掌門,噢,也就是你的師傅已經去尋他了,我想當時李雲瀾將你交由顧承通時就已經交代好了些什麼吧。如今此種危機之下,他或許會現身了。”韓無量對顧掌門這個稱呼還是更習慣一些,又想起坤地門已經有了新老三個顧掌門,所以又改了口。
這時蓮兒已經前往了後山禁地,見到了被迫閉關的顧子衡瘋瘋癲癲地扣着洞穴裏的石頭,指甲縫裏滲出涔涔的鮮血。門口的守衛看見新任掌門駕到,連忙行禮,蓮兒也有些受寵若驚,不知該怎麼應對二人,接過上前扶起了行禮的二人,示意他們退下。
“嘿,呆子。”蓮兒對顧子衡卻是不客氣。
轟的一聲炸響從石洞中傳來,重重地敲打在石洞門口的鐵柵上。定睛一看,這炸響的來源竟是氣息虛浮的顧子衡。
“你還我父親,你這個陰險惡毒的女人。”
蓮兒明顯感受到了顧子衡的不同尋常。當日在始元城,顧子衡的實力明顯低於現在許多。
“你用了妖獸血!?”蓮兒快速地後退一步,手中緊緊的握住了青蓮劍以防萬一。
“呵,算你有些見識。這可是奢侈貨,你怎會識得這暗流紅。”顧子衡跋扈的性格就算被軟禁起來也是絲毫不影響其發作。
“這種自取滅亡的東西,還真是適合你們爺倆。”
“什麼爺倆,我父親可不知道此事,這是我從極會偷偷搞來的,和我父親有什麼關係。他人都沒了,你還說這種話栽贓給他,其心可誅,其心可誅啊!”顧子衡越發地癲狂和狂躁。
顧子衡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他沉迷於暗流紅所帶來的神魂顛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不過他一直以爲是因爲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是軍機坊的人主動前來巴結他,把大量的妖獸血用很低的價格賣給他的。
事實卻是顧叔均十多年前雖然多次想要陷害顧承通奪權,但是從來也沒有想過將自己的堂兄弟掌門害死過,也沒有真的想要毀掉生他養他的坤地門。就算當年在正值狼人族犯邊之時,顧叔均和極會軍機坊搭上了線,卻也只是想救他的兒子罷了。顧子衡是喊着金湯匙出生的,在坤地門最鼎盛的時期造就了他這樣跋扈紈絝的性格,十三四歲的年紀便整日出沒在各處的青樓酒樓裏。顧叔均看在眼裏也急在心上,這小子的所作所爲毀了顧子衡自己也就算了,還會成爲顧叔均的一大把柄,對自己以後爭奪上位是一塊巨大的絆腳石。奈何顧子衡的母親對他又是極其的溺愛,任由顧子衡瀟灑揮霍。結果就是有一天回到家中,口齒打戰,皮膚冰冷,驅寒藥,厚褥子全部招呼上也是毫無用處,急得顧子衡的母親是到處求醫問藥,還是一無所獲。眼看着顧子衡就要失去所有氣息,也就是狼人族進犯的那一年,極會的人找上門來,說是他們能救顧子衡。旋即拿出許多顧叔均沒有見過的皮毛包裹着顧子衡,運功幫他驅寒,很快病了許久的顧子衡奇蹟般地好了。
但是沒過幾天,恢復精力的顧子衡發了瘋一般地在自己的庭院裏又打又砸,嘴裏喊着要找什麼暗流紅。顧母護子心切,又讓顧叔均去找極會的人問方法。極會的人也很大方地就給了顧叔均一個準信,說能滿足他兒子的需求。就這樣顧叔均便越來越深陷其中,爲了這個祕密他也就漸漸成爲了極會的一枚棋子。正是在這個從一開始不情願的過程中,顧叔均卻是體驗到了權利帶來的極大快感,配合極會做掉了坤地門中的許多反對派,對顧叔均的支持和呼聲也就越來越高,最後成爲了坤地門的掌事,離掌門就差一步之遙,這也是他最終墮入深淵的最後誘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