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告一段落,黃天養再怎麼不懂事也要來致謝一下。他甚至把手上捧着的五千四百錢,交還到周道安面前。
“公子,這錢……”黃天養其實是想說,既然不用這筆錢還債了,那麼他應該把錢退回給周道安,畢竟他拿出的那兩件東西,且不論是否值錢,但對於周家公子來說肯定是沒啥用處的。他認爲這位周公子只是爲了給自己解圍,並不是真的想要他的東西。
“你這兩樣東西我收了——不是跟你客套,是我真的看上了。除非你覺得賣少了,否則錢你就收着吧!”周道安推開了黃天養的手,微笑着說道。他看了一眼跟在黃天養身後的黃梨兒,本想說,有了錢,好好改善下你們父女倆的生活。但交情沒到那份上,周道安還是把話嚥了下去。
此時黃梨兒臉紅紅的,低着頭也不敢直視周道安,只是對着周道安做了個“福”樣的禮,也沒多說什麼。
這種情景下,周道安並不好單獨和黃梨兒說什麼,只能是還禮。
“安少爺……”衆人逐漸散去,清茗也趁機上前來,對着周道安行了個禮。
“嗯,你二人便就此回去吧!‘錢貨兩清’。”周道安笑着對二人說道。這件事裏,這倆人的確是幫了自己的忙,看起來他們也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種“惡僕”的壞,因此說話語氣也客氣了不少。
“安少爺……”清茗似是想說點什麼,只是眼前這原本相熟的西周少爺,由今天這事看來,彷彿整個人的氣質都脫胎換骨了。
若是從前那個比較懦弱的安少爺,能處理得了今天這種場面?
雖說安少爺看起來只是路見不平,但他幫助的,是底層人。自己雖說在周家日子過的要比這些人好,但身份上也仍舊是底層階級。如果換作是其他的世家少爺,還會像安少爺一樣仗義相助嗎?
看向周道安的眼神多了一絲陌生。清茗稍有遲疑,還是打定了主意要提醒周道安一下,於是開口道:“安少爺,雖說我們周家的確是不懼他夏家,而且這件事我們也佔着理……只不過,聽說夏家少爺是個不好相與的,過不久又要來咱們公學,安少爺也會和他成同窗……夏家老太爺又是個極其護短的……”
周道安不由得轉過身來,看向了清茗,帶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所以……奴婢覺得,安少爺是不是要提前和大老爺或二老爺通個氣兒?”清茗略有些遲疑,看着周道安的臉上沒有露出不悅的神色,才終於把話說完了。
其實他的意思就是:你剛纔雖然話說得漂亮,也完勝了夏大騰,但那畢竟只是個下人,身份懸殊。可如果夏家回頭來找茬呢?東周本宗自是不怕夏家,但西周可就只有孤兒寡母了!夏家要是繞過東周找麻煩,西周還真不好應付。
最好是東周的家主知道這件事,先行找夏家化解一下,把這件小事化了。
清茗這番話,還真沒有什麼看不起西周和周道安的意思,他還真是爲了周道安着想纔好心提醒。至於自己爲啥要這麼做,清茗也說不清。但他知道,如果是以前的安少爺,他絕對懶得說這些。
周道安自然聽出了清茗話語中的提醒,他笑了笑,然後很自然地說道:“你說的確有道理。不知什麼時候我去一趟、二位伯父會比較方便呢?”
這意思就是他準備去東周一趟了。
清茗很高興周道安聽取了自己的建議,連忙說道:“不如讓小桂帶了安少爺的名帖,今個兒就和我一道回去遞上——二老爺這幾日正好在,反倒是大老爺和二少爺又去‘遊歷’了。”
大老爺,就是予章周家如今的族長,周聞淵。二老爺,便是周道奇的父親周聞博了。
“二伯父在便好。”周道安點頭一笑,招呼來小桂。這時代人們出行,除了帶錢外,有身份的也要隨身帶上名帖——這是拜訪的敲門磚,禮儀的象徵。
交代好小桂拿着隨身的名帖,同清茗一道回東周,遞上拜訪名帖後,最好能帶回何時方便登門的準信,自己便能上門拜會了。
小桂應了一聲,便同清茗一道走了。周道安轉身時,黃天養也已經走開,倒是黃梨兒又冒了出來,怯生生地站到了周道安不遠處。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黃梨兒站在這裏顯然就是在等周道安那邊說完話的。要說周道安沒一點兒期待也不可能,只是本心上,周道安並不會將這件事作爲什麼“小女子無以爲報只能以身相許”的橋段來看待。
“奴婢給公子道謝……”黃梨兒再次福了一禮,對周道安小聲說道。
“無妨的。剛剛不是已經謝過了嗎?”周道安擺了擺手。同樣是自稱奴婢,這黃梨兒說着可比清茗順耳太多了!
“要謝的。公子不但解了父親的難,還給了一大筆錢……這恩情,實在是……”黃梨兒似是不太會說話,大約是文化的關係吧,但意思還是表達清楚了。
“哦,這事啊,真不用客氣!我只是看上了你父親手裏的東西,花錢買下來罷了。”周道安晃了晃手上拿着的那兩件本屬於黃天養的東西,言語也換了普通直白的敘述,免得這少女聽着費勁。
聽周道安這麼說,黃梨兒沒有絲毫釋然的意思,反倒是臉更紅了。她微微低頭,小聲說道:“那兩件東西怎值得這麼多錢……”
你就是好心,故意找了這麼個由頭罷了!
得,怎麼實話實說還沒人信了呢?你們不知道這件事物是啥,可我能用方舟鑑定啊!如果被我撿了個寶貝其實還是佔了你們的便宜。
周道安也知道這話說了黃梨兒也不會信,只好尷尬地笑了笑,默認了自己“別有企圖”。
“奴婢會努力把這錢還上的……”看到周道安沒再辯解,黃梨兒更堅信了自己的看法,連忙補充了一句。如果這錢在她手裏,肯定要直接還給周道安的,可是現在落到她爸爸手上,估計也會是拿去飲酒消遣。黃梨兒暗下決心,自己得拿出錢來貼給公子,不能讓公子做了好事還賠錢。
說完,她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生怕周道安拒絕似地,轉身小跑開了。別看這少女也才十五歲,但窮人家的孩子能活下來的都是身體不錯的,又天天在外面做苦工,這兩步小跑轉眼就拉開了距離,等周道安反應過來,也已經沒辦法追趕了。
“誒……哎,真不用啊!”周道安看着黃梨兒跑遠的背影無奈地嘟囔了一句。看來這少女還認死理兒了……得,既然這少女要還錢,那就說明以後兩人還有見面的機會,這樣也好……
等等,你還不知道我叫啥呢!怎麼還錢?去哪兒找我?
周道安張了張嘴,卻無奈地把話嚥了回去。反正知道這美麗少女是在清暉酒樓裏販賣果脯的,應是不難碰上。
了結此間事,周道安也就自己回了家。
快到家門口,發現大春正匆匆從回字樓裏出來,擡眼一看,正見周道安迎面而來。大春立刻快走兩步迎上來:
“正要去尋安哥兒呢——聽夫人說安哥兒一早和小桂出門去了。”
“嗯,就是四處逛逛。大春你一早和柏叔去了東周?”周道安一邊同大春回到樓裏,一路走一邊閒聊似的問。
“是,安哥兒原本遭難,訃告都發出去了。本宗那邊自然是第一個接到的,而且也遣了二公子來祭奠了。只是……安哥兒這回死而復生,自然要消去記錄。本宗那邊也要第一個通知一下。”
“去東周都見到誰了?”
“原本只是遞個話,沒想着二老爺一早起來了,正在和奇少爺一道,就讓我和爹進去了。問了兩句話,也奇怪安哥兒爲何會活過來……爹拿不準要不要告訴二老爺實話,只能說等安哥兒恢復,自會來拜會兩位本宗老爺。”大春說道,又撓了撓頭,“二老爺也沒多問,倒是奇少爺很感興趣的樣子,藉機說來看看少爺。我和爹趕着去郡府消案,沒同奇少爺一道來……”
“嗯,我也在半路上碰到了奇堂兄。”周道安帶了一句,反正小桂回來,他與大春焦不離孟的,也會把今日之事轉述,他也就懶得細說。
接着,周道安便以“失憶”爲由問起了東周的情況。
大春沒多想,立刻把一些基本情況告訴了周道安。
這裏需額外說明的是,在這個世界,基本上所有存世久遠的世家,都是走“修行”路子的。甚至乎,五大域中漢域之所以成爲當世領先的文明所在,依仗的就是這些“修煉者”。雖然文治在太平時節直接關係到民生政治、國力水平,但兩甲子左右的一次“潮汐劫難”,卻需要這些修煉者挺身而出!故而,修煉者只要有了一定的境界,在世間是享有崇高地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