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突然，張宛音只來得及拉住她的衣袖，稍稍頓了一頓後，李相宜還是撞上了柱子，幸好有她這麼一拉，身子被帶偏了一些，力道也卸下幾分，即便如此，她的身子還是往邊上一軟，倒了下去。
封奕安忙伸手扶了她一把，把人扶住。
太后終於趕到了，氣得指着封煜臉色鐵青，卻說不出話來。
“皇祖母，您別生氣。”封煜笑嘻嘻地行了一禮，上前一步扶住太后的胳膊，“您這麼大年紀了，有什麼事情這麼急？”
“你……在幹什麼？”太后終於緩了過來，厲聲道。
“皇祖母，孫兒能有什麼事？就覺得好奇，過來看看是誰進宮了，您看現在二堂兄扶着呢？孫兒真不知道怎麼了？”
封煜俊臉上一片茫然，彷彿方纔的事情真的不是他做的似的，而後懶洋洋地道，“皇祖母，一對碧人啊！”
封奕安已經宮女過來扶了李相宜，而後不慌不忙地上前給太后、皇后行禮。
皇后的眼眸眯了眯，臉色微微沉了下來。
“你……你知道她是誰嗎？”太后氣得想跺腳。
“知道啊，之前在大堂兄府上當過一段時間的舞姬，據說和徐側妃還鬧過矛盾，大堂兄爲此還斥責過徐側妃，之前在端王府的時候，還衝到孫兒面前，鬧得當時的端王府雞飛狗跳的，這事二堂兄也知道。”
封煜輕笑道：“孫兒方纔是真的以爲和大堂兄有關係，不過現在看起來……卻是孫兒錯了！”
封煜認錯很快，看了看暈倒在宮女手中的李相宜，又看了看一臉沉凝的勇王，笑得意味深長。
太后抖着手指了指他，幾乎吐血，她相中的人，又沒了……
“那女子真的進了宮，太后娘娘的旨意？”明和大長公主道。
“是這麼說的……我們世子的意思，您再想想徐側妃到底有沒有得罪過這位，聽說太后和皇后娘娘很看重，兩宮一起接待的，看這意思可能就要指婚。”封京澤派來的人低聲稟報道。
太后和皇后一起見，可見對這女子的認同，明和大長公主只恨不得現在起身就進宮，狠狠的打這幾個女子一巴掌。
“什麼時候的事情？”明和大長公主咬牙問道。
“就是方纔的事情，現在已經進了宮，我們世子說，最起碼也得是一個側妃，就算這女子身份不顯，但畢竟名聲極好，如此好的名聲，長得又出色，側妃裏面也得是得寵的。”封京澤的人道。
明和大長公主自己不方便出去打探消息，就請封京澤幫忙，兩下里現在關係極好，對於另一方來說，這事都是小事，打聽政事未必行，打聽一個女子的事情，還真的不算什麼。
甚至在某些方面來說，比明和大長公主更合適一些。
“大長公主，我們世子說……這不算什麼，端王的性子就是如此，其實也不算什麼缺點，當初和齊王世子一起，我們世子也在，就曾經爲了一絕色女子動過手。”見明和大長公主牙齒咬得咯咯地響，中山王府的人還勸道。
端王好色！端王居然如此好色！
明和大長公主面色陰沉，手按在被子上，微微地攥緊，她只恨自己當初看錯了人，如此好色之人，如何能行事？
從來行大事之人，即便真的好色，也不會在這種時候顯露出來，她和孫女是真的看錯了人！白白地丟了孫女的性命，現在還把孫女的臉面和自己的臉面給踩到地上，讓一個下賤的女人踩。
讓這個女人踩着孫女上去。
這個女人的名聲越好聽，孫女的名聲越不好聽。
明和大長公主如何願意，用力地握了握拳頭：“你們世子……怎麼說？”
“世子的意思算了，勸大長公主以和爲貴，此女名聲之好，大長公主就算真的鬧開了，別人也會覺得大長公主過於的咄咄逼人，會覺得大長公主有些不識……”
內侍最後兩個字差點脫口而出，幸好最後按下，側過頭假裝咳嗽了兩聲，含糊地帶過：“我們世子的意思，是息事寧人，大長公主，來日方長，眼前的事情都不算什麼，以後有機會再說。”
“可我咽不下這口氣。”明和大長公主眉目陰冷地道，她當然聽到內侍話裏的意思，就算內侍把話嚥了下去，她也明白了。
明和大長公主向來高傲，內侍勸得越平和，她就越平和不下來。
端王涼薄至此，她忍不下這口氣，若只是一個女子就罷了，可這女子踩了孫女，踩了自己，以後但凡這女子出現，所有人都得看自己笑話，自己這麼多年的傲氣全被這麼一個女子踩在腳下。
明和大長公主驀的打斷了內侍的話：“去問問你們世子，幫不幫我？”
“大長公主，您三思而後行！”內侍慌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我們世子現在什麼也不能做，什麼也不敢做。”
“不要你們世子做什麼，只要你們世子把齊王世子帶來就行。”明和大長公主陰森森地道。
內侍慌亂地道：“齊王世子也不聽我們世子的。”
“我相信中山王世子可以。”明和大長公主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不達眼底，“此事成，我和端王府再無瓜葛。”
“長公主……您……您想如何？”內侍聲音顫抖地道。
明和大長公主臉上露出冷笑：“他既無情，就休怪我無義，我孫女不能白白的死了，那女人也別想踩着我孫女嫁入端王府。”
這幾日，明和大長公主一直飽受煎熬，一層層的往上疊加，明和大長公主的怒氣已經攀升到了最高處。
“告訴你們世子，之前他的想法很不錯。”明和大長公主笑了，笑的陰鷙。
“我……我們世子說什麼了？”內侍慌亂不安。
“中山王世子的玩笑話，很好。”明和大長公主卻沒給他解惑的意思，“回去稟報你們世子，我只求那天……中山王世子能帶着齊王世子過來。”
若論攪局，全天下就沒有誰比得了齊王世子的。
封京澤的那句戲言，明和大長公主之前一直記在心裏，當時覺得不可爲，現在卻覺得原本就應該如此。
她若不出頭，以後纔會被所有人踩，她大長公主的體面何在？以後她的明和大長公主府，還不是誰都能欺負的！
現在甚至連一個身份低賤的女人都敢往孫女的臉上踩上一腳，想踩着孫女的屍骨踏上側妃的位置。
她就算是拼了命，也不會同意……
封奕安從淳安宮出來，封煜還留在淳安宮裏，太后被他氣的不輕。
帶着內侍轉過一處小徑，封奕安宮外還有事情，腳步匆匆的往外行，忽然，他停住了腳步，目光看向不遠處的一處閣樓。
閣樓前一女子在輕妙的獨自起舞，從他的這個角度望過去，只看到女子蒙着面妙的臉，兩人的目光不經意間撞上，封奕安驀的停下腳步，獨自起舞的女子似乎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封奕安。
腳下一停，頓住，而後轉身就走。
封奕安緊走幾步，往閣樓處過去，最後在女子逃離閣樓之前把人攔下。
女子一襲簡單的衣裳，比起宮裏華美的衣飾，女子的衣裳簡單的讓人覺得寒酸，臉上掛着面紗，只餘一雙盈盈的美眸，就這麼看着封奕安，眼眸彷彿會說話似的，眼底哀婉、淒涼，兩兩對上，一顆眼淚無聲落下。
看到封奕安過來，忙低聲行禮，聲音微微顫抖：“見過……勇王殿下！”
“你怎麼在這裏？”封奕安的臉色不好看，目光冷冷的看着女子。
“我……我也不知道。”女子低頭垂淚，聲音哽咽，“我以爲……是王爺！”
“你說什麼？”封奕安厲聲道，這話裏的意思太多。
“殿下，對不起，我……我沒說什麼，我說錯了。”女子胡亂的抹了一把眼淚，微微擡頭哀求的看着封奕安，“殿下，我還有事……能麻煩殿下讓一讓？”
封奕安深深的看着這女子，兩個人兩兩相望許久，最後女子眼淚又滾落了下來，封欒安緩緩的退開一步。
女子伸手一抹眼淚，用手捂住嘴，低泣着從他身邊跑過，而後消失在小徑處。
封奕安臉色陰沉若水，目光追隨着女子離開，事情已經過去許久，他其實也沒那麼惦記，甚至已經記不起這女子當初的容貌，不過當初也是蒙着臉，他記着的也只是蒙着面的樣子，現在，往日的一切清晰的落在眼中。
包括當日的一舞，也曾經爲他舞過。
只不過她當日還是雲英未嫁之身，雙目對上脈脈含情，而今的女子卻分明不是宮——看着他的目光一片哀怨，淒涼……
“查一下寧妃住處，是否有像她這樣的低位嬪妃。”看着女子遠去的背影，封奕安低聲吩咐。
當時看到，以爲是誤會，現在才發現其實他當初應該是沒看錯，那女子就是現在的女子，也是自己在宮外遇到的那個女子。]
自己在宮外找尋不到，卻原來她已經在宮裏，而且還不是宮女。
內侍應聲退下。
封奕安閉了閉眼睛，再睜開已經一片平靜，轉身往來路回去，這裏的一切彷彿就只是一場雲煙，看着風過無痕，但其實起風了，水面又豈能真的無痕……
一念生，一念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