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沈桐映渾身不自在,蘭池輕笑了一聲,策馬出了府門。她一路奔馳,晌午時分,在楚京城外的山道上遇見了陸子響的車馬。
看到陸子響的車隊安然無恙,沈蘭池心底略鬆了口氣。
一列衛兵身着輕甲、策馬慢行,踢踏的馬蹄聲在山間迴盪着。爲首的衛兵見着前面行來一騎裝麗人,仔細一看,見是安國公府的小姐,便速去稟報了馬車中的人。
未多久,那車隊便停了下來。馬車簾子一動,探出一名年輕男子的身軀來,那男子模樣硬挺,通身上下含着貴氣,可眉宇間卻並無凌人傲氣,反而有幾分平易近人,正是二皇子陸子響。
“沈小姐”陸子響笑了一下,面覆暖意,道,“你竟然提前這麼遠來接我。”
沈蘭池早就想好了來見陸子響的理由。她下了馬,先行禮,又從袖裏抖出一串古舊的銅錢來,掂了掂,道:“我是來替鎮南王世子爺跑腿的。他前幾日花了血本,買了新寶貝,迫不及待想請二殿下看上一眼,鑑個虛實。”
陸麒陽是個出了名的敗家子弟,有些自以爲風雅實則不大上臺面的愛好,譬如混跡在那拍行、市井,買下所謂“地裏挖來的前朝寶物”、“祖傳的舊時錢幣”,美其名曰“藏品”。只不過他雖愛買,也有錢買,可卻沒眼力;十有七八,都是被人當做冤大頭,狠狠宰上一筆。好在,陸子響對此頗有造詣,因此陸麒陽常常把自己買的玩意兒捧給陸子響,讓他幫忙鑑個真僞。
蘭池是沈家人,再怎麼說,也不該與陸子響有所牽扯。若要說什麼“親自來迎接二皇子”、“關心二皇子安危”,那就顯得有些別有所圖了。
前一世,陸麒陽在二皇子回京前夕惹怒了鎮南王,被鎮南王一頓棒打後關在家裏養傷,出不了門,因此沈蘭池極放心這個藉口。
自己人,好應付。
“哦是麒陽託沈小姐來的”陸子響一撩身後車簾,疑惑道,“可麒陽恰好也來了,你們這是說好了的”
陸子響身後的馬車裏,又探出個男人來。乍一看,倒是一位惹人面紅心跳的王孫貴胄,面龐俊俏、玉冠紫帶,可他手裏還抓着一小把白果,衣領裏落着瓣白果殼,看着便有幾分不像話。
一見着陸麒陽那張臉,蘭池就懵了。
陸麒陽怎麼在這兒
莫非是她的重生,改變了一些事情的軌跡
她愣了一會兒,心思立刻轉了起來。可無論怎麼想,心底都只有一個念頭:糟了。
陸麒陽可是與她最不對付的人,他定會戳破她的謊言,再好好嘲笑她一番不可。
“麒陽,你要鑑東西,何必麻煩沈小姐跑一趟”陸子響似有些無奈,笑說,“還是你又戲弄沈小姐了這可不當是陸家男兒所作所爲。”
沈蘭池有些不安。
陸麒陽可不是什麼任人欺負的老實人,爲了不被陸子響責備,只怕他下一刻就要奚落她了。她都想到陸麒陽會說什麼了“沈大小姐真是個騙人精”。
她望了一眼陸麒陽,本來想給他使個眼色,讓他幫着圓謊。只是小世子看也不看她,懶洋洋地一捻修長手指,把衣領裏的白果殼挑了出來。這副散漫的樣子,叫沈蘭池看了心底就乾着急。
“哦,沈大小姐不來,麒陽倒還忘了這件事。”
陸麒陽挑完了白果殼,終於露出個無聲的笑來,那笑意似春日午後的陽光似的,叫人心底變得懶懶的,“先前和她吵了一架,便想捉弄捉弄她,讓她跑一趟腿。只是沒料到她挑了今天來,恰好在這兒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