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真正想要保護的,是他的妹妹安潔拉·哈特。
而他的妹妹卻已經早已長眠,化爲枯骨,這恐怕是他最深的恐懼,也是他最不願意面對的夢魘。
悲哀如同潮水般淹沒了羅賓。此時此刻,他並不知道尤萊亞在恐懼毒氣的影響下看到了什麼,以至於讓他露出瞭如此脆弱的姿態,他只知道,必須要儘快讓尤萊亞從恐懼毒氣創造的幻覺中清醒!
意識到這一點的羅賓立刻抱着尤萊亞在椅子上坐下,試圖讓他清醒過來:“尤萊亞?尤萊亞!醒醒!”
尤萊亞無法聚焦的眼睛愣愣地看着他,伸出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語氣前所未有地溫柔:“嗯,沒事了,都會好的。”
“尤萊亞!”羅賓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忍住心臟刺痛的感覺和一陣又一陣的強烈暈眩感,大聲說道:“你看清楚!我是誰?!”
尤萊亞的動作頓了一下,他像是在思考着,那雙駭人的眼眸一動不動地盯着羅賓。
羅賓只覺得暈眩的感覺愈加嚴重,被那雙眼睛注視着的時候,就彷彿溺入了深海,冰冷的水從四面八方壓迫過來,讓他眼前一陣發黑。
“……迪克?”尤萊亞的表情似乎出現了些許恍惚。
“對!我不是你妹妹,快醒醒,你中毒了!”迪克連忙說道。
“你不是……?”尤萊亞的手指在他的臉上慢慢地摩擦,他的動作逐漸變得越來越重,越來越粗暴,就像是要把面前的這張臉擦掉,擦成另一個人。
滾燙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向下墜落,他哭得像一個孩子一樣,幾乎撕心裂肺:“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她在哪,她在哪裏!!”
“尤萊亞!”迪克輕而易舉地抓住了他的手,強忍着心酸和巨大的悲慟一把將尤萊亞抱進了懷裏,“沒事了,沒事了,都會好的,都會好的……”
“不會好了,不會好了!”尤萊亞掙扎起來,嗓音裏全都是無比絕望的嘶啞,“來不及了……還給我,還給我……”
迪克緊緊抱着他,眼眶通紅,只能儘可能安慰這個情緒已經被毒氣逼到崩潰邊緣的可憐的人。
他從未見過那個一直以來都微笑着的信使露出過如此癲狂而脆弱的姿態。
尤萊亞用力攥着他的肩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對不起,對不起……我走不出來,對不起……我不該騙自己,對不起……”
迪克陡然怔住。
他的腦中在這一刻閃回了很多記憶。
深夜港口那顆被尤萊亞控制住的子彈、尤萊亞毫不猶豫擋在自己面前的身影、以及被第一時間交到他手裏的防毒面具……
他突然意識到,這個被他下意識戒備、警惕着的邪教徒,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一個“不”字。
他一直都在保護他,不計代價地保護他。他無法再保護自己的妹妹,這份感情被積壓久了,逐漸成爲了他最大的心病。而他就像是想要自救一般,近乎瘋狂地將這些情感轉移到他人的身上,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迪克心酸不已,他捧着尤萊亞的臉說道:“……尤萊亞,信使!你先醒醒!”
尤萊亞似乎是慢慢平靜下來了,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一動不動地盯着迪克,眼淚無聲滑落着。
霍索恩:“都這樣了還沒陷入混亂,被我的意志捕獲……這傢伙還真是堅定……”
就在迪克覺得自己頭痛的快要裂開的時候,他聽見尤萊亞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就像是枯黃的落葉飄落在平靜的水面,蕩起了一絲漣漪,卻又立刻消弭於冰涼的空氣中。
與此同時,尤萊亞悄無聲息地閉上了他那雙可怕的眼睛,不再去看迪克。
“我沒事了。”他閉着眼睛說道,“嚇到你了?”
迪克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突然感覺鼻尖一陣發酸。
他撇過臉,深呼吸,平息了胸腔裏那份洶涌着的複雜情感和強烈的心悸後說道:“沒有。你還好嗎?”
尤萊亞站起身,在一旁的桌子上摸了一幅深色的護目鏡戴上,這才說道:“……沒事了,那毒氣還真有兩下子。”
說完,他便不再提剛纔發生的事情,轉而走向已經半死不活的稻草人,在他身前蹲了下來。
他伸出手探了探稻草人的鼻息。
“命真大。”他有些詫異,“還以爲剛纔失控的我不小心把他殺了呢。”
迪克看着滿臉是血、四肢都已經扭成了麻花的稻草人:……
說實話,稻草人的慘狀着實是有點嚇人,這不似人形的身體就像是剛遭遇過什麼殘忍到極點的酷刑,根本不是正常人能扭出來的姿勢。
信使很少會下這麼重的手,可想而知那個恐懼毒氣對他造成的精神傷害有多大,才導致他失控至此。
尤萊亞伸手甩了稻草人重重一巴掌,說道:“喂,起牀了。”
稻草人猛地睜開眼睛,恢復意識的瞬間便慘叫了一聲,那聲音聽起來令人汗毛直豎:“呃啊……!!痛……救……救命!”
“安靜。這東西你從哪弄來的?”尤萊亞一伸手便從他懷裏扯出了那個裝着奇特藥水的月亮掛墜,在他稻草人眼前晃了晃。
“……”稻草人瞪大了眼睛,嘴巴卻緊緊閉上了。
他不能說。
給了他這個東西的人在哥譚的勢力超乎想象,根本不是他能去挑戰的。說出來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不想說是嗎?”尤萊亞眯着眼睛說道,他的聲音在這一刻突然變得沉重而又渺遠了起來,帶着讓人無法抵抗的劇烈壓迫,“我現在沒空玩審訊那一套。告訴我,現在!”
在最後幾個單詞出口的瞬間,哪怕是一旁圍觀的迪克都感覺心臟驟然一沉,幾乎與尤萊亞口中的音節共振,渾身的血液都如同逆流了一般。
“貓……”稻草人不受控制地張開嘴巴,他的眼睛裏滿是恐懼,但卻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只能滿臉驚恐地說道,“貓頭鷹……”
“貓頭鷹?”尤萊亞問道。
稻草人瞪着眼睛,喉嚨裏發出恐懼的氣流聲,眼裏佈滿了血絲,渾身發抖地說道:“貓頭鷹法庭,他們……他們把那個東西給了替死鬼,讓他研究出初版的月亮恐懼毒氣,再稀釋後讓我接手改良……”
他的嘴不受控制地敘說着事件背後的真相,但他的眼睛裏卻寫滿了恐懼、絕望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