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笑拂衣歸 >33.五月裏來繡花忙
    轉眼, 到了五月初一, 謝家一大早就忙了起來。

    在衛川縣, 這天是要焚香祭天的節日。也是爲了四天後的端午節準備團糉的時間。

    普通老百姓家,一般也不會去搞什麼焚香。他們大多如謝家似的, 在堂屋的條案上, 擺上幾盤的桃、杏、柳枝、柰子就算是不錯了。

    大清早, 練完功後。謝老闆帶着家裏大小几個武夫, 老老實實地在條案前鞠了三個躬。然後難得地振作了下家主之風, 指揮閨女幹起了正事。

    “咳,二孃啊,再幾天就是端午了。咱家就你一個小娘子, 所以彩索和艾虎兒就要辛苦你了。嗯不用給爹做什麼特別的, 和他們差不多也行,咳”

    李彥錦死魚眼地瞅着胖老闆,心裏默默腹誹道:“就這麼點語言水平, 還想暗搓搓地示意閨女給他做個特別的彩索和什麼愛老虎當我和智通都是聾子嗎”

    一旁的智通毫無反應地撈了個柰子, 吭哧一口, 啃掉了一小半。然後又抓起一個,嘴裏“咔嚓咔嚓”地溜達出去了。

    李彥錦頭上滑下幾條黑線, 對自己這個師父的關注點也是很佩服了。喫的,永遠都排在第一位這麼說來,他願意教自己, 難道是衝着謝家飯館的喫食還不錯的原因嗎

    謝二孃自打練成了能把絲線直接穿過繡布之後, 就一直妄圖在繡布上搗騰出點花樣來。然而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 都沒人在這方面指點過她。於是,努力了三四天後,她終於成功地在繡布上留下了幾個如同符咒一般的玩意

    李彥錦和謝叔都非常明智地對此視而不見,只有智通大和尚對着謝沛的“符咒”苦思了一陣後,誠懇地說道:“有點迷魂咒的意思,我看了會,就覺得心裏發堵,感覺想吐”

    謝二孃一把搶過“迷魂咒”繡品,陰森地瞥了眼智通,然後大不敬地說道:“婦人有孕時,也是這般感受。哼~”

    大和尚也不氣惱,嘿嘿笑了兩聲,搖頭道:“二孃平日看着和順,實際還挺刁的啊,哈哈哈”

    刁二孃也不理他,轉頭笑得格外乖巧地對謝老闆和李彥錦說道:“爹爹和阿錦有什麼喜歡的顏色等下我去繡鋪裏再買些針線。艾虎兒的話,我會三個樣式,回頭做好了,給你倆挑挑。等端午那天,再編個鮮亮的。”

    就這樣,於繡花一事上走偏了的謝大將軍,終於在制彩索和艾虎兒上,秀了一波。

    李彥錦看着五彩絲線在二孃手中翻飛穿插,沒一會兒,一條精美的彩索就成型了。最妙的是,彩索兩頭竟然還留着可以伸縮的活釦,不管誰帶,都能調到合手的尺寸。

    “誒,我覺得這個淺灰色裏能編兩條淡粉色,男子戴也不會覺得娘氣。你不信就試試看。”李彥錦拜後世那些衣服飾物的薰陶,與顏色搭配上也有些特別的見解。

    而謝二孃聞言,擡頭看了看他,手裏卻沒什麼遲疑地挑了兩根淡粉色絲線編了進去。

    這條彩索最後也只用了灰、粉二色,但編好之後,卻與其他彩索格外不同。

    在幾條或五彩或藍黑灰爲主的彩索中,它就帶着點格格不入的優雅與貴氣。

    謝二孃嘴上沒有言語,但心裏卻對李彥錦的來歷有了新的猜測。

    很快,到了端午。上午,謝老闆就把四月四日寒食節那天曬制的棗糕拿出來。不但自家人分食了一些,還把剩餘的拿到前面館子裏,待中午開張時,也給老客們送上一些。

    中午館子開門前一個時辰,謝家四口都按端午的規矩,用井水衝了個澡。

    而謝二孃沐浴時用的井水則是李彥錦死活搶了去燒熱了的。在他看來,不管二孃武功多麼厲害,小姑娘家也不該在五月份衝什麼見鬼的井水

    至於謝家其他三個老少爺們,倒是都打着赤膊、齊齊站在水井旁,拎着水桶澆了個清清涼、透心涼。

    衝完澡,李彥錦剛想穿衣服,卻見胖老闆從個簍子裏取出一把柳枝、艾草,衝着智通就抽了過去。

    嚯,謝叔這是想自殺嗎

    李彥錦眼珠一瞪,剛想冒死護住未來岳父,卻見智通張開雙臂,非常配合地讓謝老闆在身上抽了幾下。完了還轉過身,把後背露出來,又捱了幾下鞭子。

    就在李彥錦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胖老闆就揮着他的柳枝鞭子衝了過來。

    智通在一旁,邊穿衣服,邊看着李彥錦一臉懵逼的傻樣,哈哈大笑。

    “嘿,謝叔,這傻小子怕是以爲你打他喱,哈哈哈”

    謝棟一愣,臉上的笑容扭曲了下,有點同情又有點想咬牙的樣子,說道:“這是給你去晦防時疫呢,打你,我還嫌手累呢臭小子”

    李彥錦清楚地感覺到謝老闆手裏的柳枝抽得更用力了,只能齜牙咧嘴地嚷嚷道:“

    謝叔累了啊,換我,換我來幫你”

    “你當我傻嗎給你機會抽我啊,臭小子”

    “哈哈哈”

    與此同時,謝二孃正呆在房裏,用泡了艾葉的熱井水慢慢擦洗着身體。她聽着院子裏亂哄哄地笑鬧成一片,不由也露出了嘴角邊的笑渦。

    中午,謝家飯館開門了。老客們不但每人都能得一小碟棗糕喫,還有謝老闆免費送的一小碗菖蒲酒喝。糉子倒沒有白送,要喫的話,需要花錢來買。

    忙完了中午這場,下午謝家就閉了館子,全上街逛廟會去了。

    衛川縣因爲靠近衛水,幾十年前還有過端午節賽龍舟的盛況。只可惜後來百姓們的日子艱難起來,像賽龍舟這種消耗財力的活動也漸漸消失了。

    而端午廟會倒是延續了下來,不少人家還靠着它撈些家常日用小錢。

    就好比端午節時,不少人家都會買些紗罩、竹罩來用。

    紗罩是用鮮豔的彩紗糊在竹製的骨架上,這個價錢貴些,多半是小有家產的中等人家纔會購買。

    而竹罩則便宜些,用劈成細絲狀的竹條編制而成。價錢低廉,但是在防蟲這方面,要比紗罩差一些。

    謝家因是做飯館生意,對罩子的需求就比平常人家多了一些。而且謝老闆做生意實在,寧可多花些錢,也要買防蟲效果更好的紗罩。

    於是這次逛廟會,謝老闆和阿壽就要專門去挑選質量好、價格低的紗罩。爲了不耽誤閨女,一行人就乾脆分成兩路。

    謝老闆和阿壽一起,李彥錦和謝沛一起,智通對逛街沒啥興趣,最終還是跟着謝老闆一路,萬一有點啥事,有他跟着,也更安全點。

    五個人約好了晚飯前各自回家,就分頭逛去了。

    原本謝沛並不太想來逛這廟會,倒不是她不愛湊這鬧熱。實在是上輩子,她在這廟會上遇到了一個人,也是因爲這個人讓那程氏母女對她起了毀容的歹念。

    當時她在十三歲這年被毀容後,並不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但是到了第二年,也就是她十四歲時,端午節過後,程大妮突然宣佈,府城胡通判家的大公子要納她爲妾。

    還不待謝棟有何反應,第二天就有一頂小轎將程大妮擡走了。

    原本謝沛那時候剛拜了智通爲師,滿心都放在了練武之上,對程大妮嫁到通判家當小妾這事,並沒放在心裏。

    可後來,當她十五歲時,爲了查親爹慘死的原因,而求到了一個常來飯館白喫白喝的何衙役。約莫是念着謝老闆多年來的好處,這位何衙役纔對她漏了點實情。

    說是縣令張洪文得了州府胡通判家和朱家的好處,讓把這案子弄成意外跌死的定案。

    又說是謝二孃時運不濟,原本那胡通判家的大公子看中的可是二孃。但誰知,沒多久後,二孃竟受傷毀了容貌。

    出於對二孃悲慘遭遇的憐憫,又感動於程大妮耐心溫柔地照顧繼妹的情分上,那胡家大公子最後決定改納程大妮爲妾,也算是不枉他再跑這一趟了。

    有了何衙役的提醒,謝沛也不再寄希望於找官府翻案。她把事情同智通說了之後,師徒倆合力,直接動手把程氏母女與朱家人抓起來,審了一通。

    謝沛和智通也沒什麼耐心,上來就把他們痛揍了一頓。結果剛揍完,這夥軟骨頭自己就爭先搶後地吐了實情。

    謝沛這才知道,那程氏母女是如何與朱家謀劃了謝家的家產。也知道了自己竟是因爲被胡公子看上了,而引起了程大妮的嫉妒。

    後來程氏與朱家也擔心,萬一謝沛進了胡通判家,又得了胡公子的看重,那他們就不好再對謝棟下手了。故而這些人就聯合起來,用滾油毀了謝沛。

    至於程大妮能代替謝沛進了胡通判家,則純屬於意外之喜。當然,這裏面也少不了胡公子的糊塗與好色就是了。更何況,後來張縣令掩蓋謝棟死亡真相,包庇殺人兇手,大半也是衝着這位胡公子的面子。

    對於這種人,謝沛自然是滿心厭惡的。而這胡公子當初看上謝沛,就是在她十三歲這年的端午廟會上。

    這輩子重來,謝將軍倒是想好了,以後有機會自然是要好好回報一番的。但現在,她可沒有心情與這號人來個再續前緣。

    也是因此,謝二孃纔對逛廟會失了幾分興趣。

    奈何,旁人並不知道這些內情。而小地方一年到頭來,本就沒多少熱鬧。看着全家人都在興頭上說說笑笑,謝二孃掩下了心中的厭惡,到底沒多說什麼。

    畢竟她已經不再是天真不知世情險惡的普通少女了。如今神力在身、武功精進的謝二孃表示,若是沒遇上,還且罷了,可要是某人不走運,非要冒出來那咱也不能讓人白辛苦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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