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聽了爹爹的問話,謝沛非常坦然地答道:“女兒也不清楚,只是之前昏迷時,隱約聽見有人一直在喊什麼豆妞兒乖乖再醒來,就覺得渾身舒泰,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氣了。”
她話音剛落,就見老爹的鼻頭迅速紅了起來。
謝父用力眨了眨眼,深吸口氣,摸着女兒的頭髮,說道:“是你孃親保佑吶你剛出生時因爲月份不足,裹着小包被也只有三斤八兩。臉上一寸多長的胎毛都未褪去,皮也皺着萬千個褶子。耳朵尖還與腦皮粘在一起,都沒長齊全咯,指甲也是一點都沒見着。那接生婆說,像你這樣的娃娃,肯定養不活,不如讓她抱走,埋了去。你娘拉長個臉,把人趕了出去。她抱着你,也不嫌你長得磕磣咳咳,親啊蹭啊,硬說你是個豆仙兒投胎,所以總愛喊你豆妞兒。我那時候就說了句,你恐怕還是個毛豆仙,結果被你娘用硬枕砸了個大鼓包”
謝沛聽着老爹絮絮叨叨說着親孃的事情,嘴角溢出一抹溫暖的笑意。
上輩子,她重病之時也不知是痛極發夢還是怎樣,確實聽見了那溫柔的呼喚聲。待她醒來之後,也聽爹爹說起了這些往事。
謝沛的孃親李氏是個手巧又愛笑的婦人。只可惜她自幼就有心疾,也不是什麼大家小姐,尋常人家都不敢娶她。好在這世上還有個謝棟,他真心愛慕李貞娘,實實在在備了好禮後,向李家求娶貞娘。
夫妻二人成婚後甚是恩愛,三年後還得了個白白嫩嫩的小閨女。
雖有點小缺憾,但夫妻二人都是知足長樂的性子。一家人笑呵呵地把尋常小日子過得煞是甜美。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謝家大閨女六歲時,患了百日喉,竟一病去了。這一下,痛得李貞娘心疾重犯,險些跟着也一併去了。
謝棟忍着喪女的悲痛,衣不解帶地在牀前守了兩個多月,總算是把貞娘給留住了。只是這一病,到底讓李貞孃的身子弱了下去。
直過了五年,夫妻倆纔算漸漸都緩了過來。只是貞娘卻留了個心病,總覺得對不起如此珍愛自己的謝郎。於是,幾番嘗試下,謝棟在喝了點小酒,有點暈乎的情況下,終於被娘子勾得來了次痛快之事。
待到李貞娘以三十歲高齡再次懷了胎後,他才追悔莫及,然而那已經於事無補了。因爲對貞娘而言,打胎與生產幾乎都有危險。無論選哪條路,都沒法保證大人一定安全。
就這樣,兩口子戰戰兢兢地過了六個月,到底還是早產了。
普通人家想要養大如此孱弱的女嬰,可謂是千難萬難。
謝家兩口子自然是想盡了一切辦法,精心照料小閨女。再加上,謝沛這小娃彷彿天生就知道自己來之不易。她沒有浪費一絲體力在哭嚎上,全都用來喫奶睡覺了。
謝沛自打生下來就很少哭,也從不挑嘴。喝奶時,經常累得滿頭大汗,小鼻孔也大張着,直噴粗氣。可就是這樣,人家依然堅持不懈地,喫一喫,歇一歇,直到喫飽了,才嘆口氣,呼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