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繡南枝 >第七十二章 高冷清醒女閻王
    一番話罵的蘇曉筱醍醐灌頂,蘇曉筱萬箭攢心般,痛苦道,“那日我滾落山崖,臉被亂石劃的面無全非,本以爲必死無疑,卻被聖醫谷的醫者所救,這些日子我都在反思,我真的知道錯了!”

    江源走來,抱拳道:“得罪了,您是自己走?還是?”

    蘇曉筱整個人彷彿凍在冰湖裏,苦笑了下,也不再糾纏辯解,如行屍走肉般,主動跟着江源走出蘇府,在人羣往來的街頭,對着蘇府的牌匾無聲跪下。

    她真的知錯了。

    蘇府不要她,她舉目無親,又該怎麼存活?她再也不敢做九王妃夢了!

    蕭瑜是要殺她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愛上她。

    遭此大難,死裏逃生,蘇曉筱想起雨夜裏表姐對她的痛斥,忽然找準了定位,這弱肉強食的世界,曾經蘇家給了她多少庇佑?

    若無蘇家,她什麼都不是!

    “鱷魚的眼淚罷了。”蘇南枝嗓音涼如夜雨。

    蘇正與蘇南澈亦是沉默不語。

    他們給過蘇曉筱太多機會了,早就失望透底,很難相信她是真心悔改。

    蘇曉筱從白天跪到深夜,下起瓢潑大雨也不走,硬生生淋了一夜寒雨,第二日出大太陽,初夏的天氣又曬又熱,她不喫不喝像尊石雕似的,巍然不動。

    連着跪了三天,奄奄一息的蘇曉筱,就快要跪死在門前。

    有信使送來信,蘇正看了後,急急召見三兄妹。

    “嵩陽來家信,你們外祖母突發急病,怕是不行了,可能就這十天。”

    蘇正擰着眉心,愁緒萬千,“爲父要忙南部水患,陛下不准我告假,你們三個誰代我去探望?”

    蘇家皆是忠孝之人。

    可……自古忠孝兩難全。

    蘇南澈攥緊茶杯,沉沉嘆口氣:“兒子手裏積着幾樁命案,正是關鍵時期,若離開京城,對死者家屬不公平,只怕兇手會逃之夭夭。”

    二人齊齊看向蘇南轅。

    蘇南轅臉皺的跟苦瓜似的,愁雲慘淡:“一來,我這月輪值巡視,二來,另個參領已經告假,京城不可無人值守,我若擅離職守,腦袋得搬家——”

    “什麼腦袋搬不搬家,呸,二哥你這嘴淨說晦氣的。”蘇南枝提壺給父兄斟茶,“我先去探望外祖母,再去死水縣。”

    蘇正沉吟了下,點頭:“你有管家印章,此去嵩陽的喫穿用度,儘管從賬房取,不要苦了自己,該花就花。咱家離嵩陽上千裏,兩年都沒回去探望過,對外祖母闊綽大方些,若楚家錢不夠就盡力幫襯,畢竟是我岳母。”

    蘇南枝頷首:“女兒曉得。”

    “京城到嵩陽最快也需七天,那枝枝豈不是明日就要啓程?”

    “春盛去收拾行禮,撿緊要的帶上即可,其餘的去那邊再買,今夜啓程吧。”蘇南枝思忖道,“我背過江南地理,大哥給我份最新的水路圖即可。外祖母最疼愛孃親,若她在世,必定刻不容緩地去看外祖母。”

    我與大哥去送你。”蘇南轅擔憂不捨,連唉了好幾聲,摸摸蘇南枝的頭,“二哥會給沿路的同僚官員打招呼,萬事小心。”

    站在檐下的蘇南澈溫潤雅俊,從墨綠袖袍中拿出一塊備用官員令牌,遞給她:“大哥不能親自陪你去,你又從未獨自出過院門,我實在不放心,遇上難處,拿着令牌去找衙門,這幾條水路的知府,我或多或少認識。”

    “幹嘛呀?回去省親又不危險。”蘇南枝心中溫暖又感動,眼圈微微泛紅,“大哥二哥真像愛操心的嘮叨嬤嬤!”

    省親……

    幼弟與孃親就是回嵩陽省親而死的。

    父子三人內心一緊。

    蘇南轅逐漸不安,臉色也不自覺白了幾分,唸叨着:“我晚上去靜安寺給你燒柱香。”

    他從不信神佛,卻甘願爲小妹祈禱平安。

    “大哥、二哥、爹爹,我也回屋收拾一下啦。”蘇南枝笑容和煦,杏眸裏攢了整個春日的暖意,再不回屋,只怕要掉金豆子了。

    待到黃昏時,春盛收拾好行囊。

    長街細雨朦朧,寒霧灰白。

    奴僕陸陸續續走出去送她。

    蘇曉筱脣舌乾涸,暴瘦的面如枯槁,從前那麼自私蠢惡的人,還真豁出命般跪了三天三夜,她虛弱顫抖地朝蘇南枝磕了一個頭,斷續不清地求:“阿姐,求你原諒我……只有你點頭,我才能回蘇家……”

    許是因那聲瀕死般沙啞微弱的阿姐,又許是因她微隆的小腹,想起了父親亡弟,蘇南枝停腳,睨着昔日光鮮亮麗、離開蘇家後卑賤如泥的蘇曉筱。

    蘇曉筱眸眼自卑躲閃,急急低頭,不敢與纖塵不染、恍如神女的蘇南枝對視。

    她如今可是有封地的實權縣主,而自己則是任人碾壓的螻蟻。

    同出蘇家,怎麼就拉開了那麼大的距離呢?

    蘇曉筱悲慼絕望,這幾日哭幹了淚,眼眶火辣辣的痛。

    她匍匐在蘇南枝腳邊,誠心悔改:“阿姐,我真的知錯……”

    “你以前有多惡毒,如今代價就有多慘痛。”

    蘇南枝用油紙傘挑起她的下顎,高冷、理智、平靜,空靈的音線冰冷如雪,“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信任經不起摧毀。”

    如審判官那樣,清醒狠決的話,將蘇曉筱打入地獄囚牢。

    她又哭了,抓起頭簪便要刺喉、自殺——

    蘇南枝用油紙傘打偏了簪子,面無表情道:“自個妥善處理好腹中孩子,不要再被蕭瑜抓到把柄,遠離他。”

    “我聽阿姐的!”蘇曉筱嚎啕大哭,渾身發抖,“他要殺我啊,我怎敢再靠近他……阿姐我害怕,他要殺我……”

    蘇南枝清冷麪容,在薄暮中絕美昳麗,淡淡道:“真想悔改,便跟着蘇家出海貨輪做雜活喫幾年苦,躲躲風波,等你徹底改了驕縱善妒、敏感自私、斤斤計較的性子,重來蘇府認錯,再談原諒和回家。”

    “能讓你們原諒我,我做什麼都願意!”蘇曉筱激動磕頭。

    “是麼?”

    蘇南枝撐起海棠傘,踩過青石板離去:“既如此,那便給你幾年時間,讓蘇家,看到你的悔改,但若死性不改……”

    “我必定會改!”

    蘇曉筱咬牙,狠狠磕頭,看向那抹纖瘦背影,分明腰肢荏弱不堪一折,偏生如地獄女閻王,字句珠璣,比男人還寒厲果決幾分,若她能學到表姐三分心性,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

    蘇南轅拎着大包小包東西剛出門,便看見蘇曉筱對着枝枝背影又磕又拜,被收拾的服服帖帖,跟個教徒似的滿臉虔誠。

    “枝枝,等等我!”

    蘇南轅繞開她,將大小包袱塞進車內,有豬脯肉、桂花糕、時令水果、胭脂水粉、打發時間的小玩意等……

    他這才淋着雨坐進車內,擡袖擦頭:“要不是時間緊迫,二哥少說給你備五車喫喝玩樂的東西,免得你長途跋涉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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