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王妃啊……先前天色太黑,我瞧得不真切,只能通過身形背影判斷,此處地形複雜,極爲危險,周邊可能流竄着北狄、西戎餘孽,所幸王妃與我們會合了,不然隻身逗留此地,委實危險。”
蘇南枝折斷一樹枯枝做柺杖,追問道:“沉韞呢?他在何處消失的?”
餘曄領着蘇南枝來到一處繚繞着雲霧的斷崖,面色緊繃,攥緊拳頭道:“當時,王爺便是在此處跌落懸崖的。懸崖下五十丈高,繚繞雲霧,深不見底。屬下領着官兵下去探尋過,下面是一處溫泉,溫泉旁有王爺帶血的衣服碎布,除此之外,不見人影。”
“不見……人影……”蘇南枝擰緊秀眉,“你的意思是,王爺不見了?是……是什麼意思?”
“要麼被……”餘曄深吸口冷氣,壓住心口的鬱悶,費了好大力才吐出一句話,“要麼被敵國奸細提前發現,帶走了王爺,要麼被……野獸叼走……”
這些都是假設王爺活着的情況,假如王爺死了……
餘曄沒敢說這話,眼睛暗藏滔天的悲痛:“屬下已經帶人尋了四天四夜,除去林中一些碎布之外,還……還發現了一根屍體骸骨,根據洛雲崖推測……應當是身高七尺半男人的腿、腿骨……”
蘇南枝臉色刷地蒼白,死死攥着那根杵地的樹枝,若非如此,她早就站不住腳了。
她大腦一片空白,不停嗡鳴作響,雙眼驀然猩紅如血:“不可能!”
“絕不可能!”蘇南枝低聲大吼,“我要找到他!我一定要找蕭沉韞。”
餘曄別開臉去,擡頭望天,任憑淅淅瀝瀝的夜雨淌過臉頰,幾乎有些絕望道:“屬下帶隊,約莫上萬人,地毯式搜索附近方圓五十里,接近四天四夜,毫無線索,除了……”
“除了什麼?”蘇南枝腦子裏緊繃的那根筋,幾乎強撐到了極致,強忍着不讓自己崩潰。
“除了王爺出事當晚,我下懸崖時,曾看見幾只老虎叼着王爺碎掉的衣布……”
“不管怎樣!活要見人!死……死……死要見屍!”蘇南枝死死咬着後槽牙,厲聲下令,“餘將軍。”
“屬下在!”
“那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蘇南枝眼眶通紅的可怕。
“那一晚……”餘曄目光黯淡深思,陷入回憶。
四天前——
蕭沉韞領着軍隊進入省城荒山,聽聞西村遭遇匪患,他撥了一支千人隊伍去剿匪,隊伍行到溝壑地帶時,忽然看見山底坐落的山村起了滔天大火,屋舍一排一排地燃燒,被大火圍困的老人婦孺哭喊求救。
若領着軍隊滅火,橫豎不過半時辰,去邊疆征戰是護國土,救火是護百姓安危,他命燁羽軍四大戰將領着大半軍隊繼續前進,自己只留了三千兵馬。
他武功盡廢,還沒恢復,喝了一碗隨行軍醫遞來的湯藥,和餘曄等人前去救火。
衆人,包括他在內,都以爲這只是一場普通的大火。
蕭沉韞眸子一沉:“中埋伏了。”
他是沒想到,此地還能中埋伏,這可是大慶焦洲的內部地界。
畢竟先前並無一切異常……
焦洲一帶的山匪雖然猖獗,卻絕不可能圍困大慶軍隊,所以,蕭沉韞當即便判斷,這一羣山匪絕不是普通山匪!
這羣山匪屠殺了三個村的村民,又燒起了大火,將真正手無縛雞之力的數千百姓趕進熊熊大火的屋舍,藏匿在山背處,冷眼看着他們絕望哭喊求救。
果然,求救聲吸引了奔赴邊疆的蕭沉韞軍隊。
蕭沉韞愛民如子,絕不可能坐視不理。
數目達到五千人的山匪,團團將蕭沉韞等人困住,若是平時,蕭沉韞的兵馬精銳強悍,以一敵十都沒問題,可是這羣山匪,越打卻越不正常,山匪訓練有素、兵器精良,戰鬥力幾乎與蕭沉韞的人持平,絕不可能是山匪!
蕭沉韞觀其打法,又扒開敵方死屍的衣裳,看見屍體脖頸處北狄的圖騰,還看見了另外幾具屍體攜帶的西戎令牌,心沉入谷底。
觀眼下形勢,西戎……和北狄……竟然聯盟了……
兩個國家合盟攻打大慶,如今的大慶,南北一分爲二,想要一己之力,擊退合謀的兩個敵國,幾乎沒有勝算。
可若大慶南部北部合二爲一,再來對抗北狄西戎,便可保國家無虞。
說白了,西戎北狄無非就是鑽了大慶一分爲二的空子,自以爲時機千載難逢,一定能趁着大慶內鬥空檔,吞下大慶疆土!
“王爺!屬下誓死守衛,給您殺出一條血路,您先走!”侍衛低低嘶吼一聲。
餘曄護着蕭沉韞且戰且退,邊殺邊逃到高地,剛放出一個煙花信號彈,三十多個山匪,便綁了二十個小孩子推到懸崖邊上,冷笑道:“這些孩子都是屠村時故意留下的。我今日倒要看看大慶戰神,會不會保護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
山匪頭子如削白菜一般,一刀砍斷六歲小孩的頭,再將屍首踢下懸崖,大笑道:“大慶戰神,令萬萬人敬仰的王,就這麼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子民,被削下一顆顆頭顱、丟下懸崖嗎?”
“你想如何?!”蕭沉韞眸光淬冰般寒冷,若非他武功盡失,對面之人已經成了一具死屍。
“我要如何,你便如何?”山匪頭子黑布蒙着下半張臉,哈哈大笑,“你過來,一命換十九條命,如何?”
蕭沉韞擡步走去。
“王爺!!不可啊!”餘曄急忙攔住。
“不可嗎?”山匪頭子提刀又斬下一顆孩子頭顱,將那顆頭拋在餘曄腳邊,嘻嘻冷笑,”現在也不可嗎?”
“卑鄙無恥,兩國交戰,不斬婦孺,爾等又是怎麼潛入大慶內部的?”餘曄額頭青筋暴起,罵道,“我已經放了煙花彈,馬上援軍就會抵達!我勸你們別太張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