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雅翻身下樹,拿起一塊桂花糕放進嘴裏,嘿嘿笑道:“我能喫嗎?保護你也挺辛苦的,雖然保護你是主上下令,可效力的人是我,受益的是你,馬兒不喫草,還想馬兒跑,馬兒也餓啊……”
面對鳶雅的碎碎念,蘇南枝一言打斷:“你不是已經吃了嗎?”
“咳咳,多謝!”鳶雅兀自坐下,喫着杏仁酪、桂花糕,感慨道,“跟着王妃,伙食確實要比跟着主上好。”
二人說話之間,不遠處傳來腳步聲。
原是七王蕭仁明和萬琛遠帶着一支軍隊回營帳,正巧路過山崗此處,蕭仁明揚起笑容,朝蘇南枝走來,正欲打個照顧,忽然看向她身側的鳶雅,瞳孔猛然擴增。
鳶雅嚇得花容失色,塞進嘴裏的桂花糕都忘記咀嚼了,一個閃現,躲在蘇南枝身後,十萬火急地小聲道:“王妃王妃,好王妃,你幫我個忙,幫我擋一擋,不要讓這傻愣子發現我!”
蘇南枝掩脣,低笑一聲:“方纔隨性恣意的模樣,去哪兒了?見到七王就慫了?你自己欠下的孽債,別躲啊。閣主做事,敢做敢當。”
“你知道我與他的過往?”鳶雅一驚。
“不僅知道,還知道你自導自演的假死脫身戲碼。那你可知曉,七王見你假死之後,愣是一尺腰帶,懸在樹上企圖自縊?他愛你至真至純,你不該如此對待一顆真摯的心。”
“他、他這大傻子,沒了我會死嗎?居然想着自縊!”鳶雅着急上火,嘴跟連珠炮似的,求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今日幫我一次,來日還你大恩!”
“我們之前可是刀劍相向的仇人。”蘇南枝故意調侃,戲謔一笑。
“王妃,待會兒給你跪下磕個頭行不行?”鳶雅快急死了。
“不必了。”蘇南枝朝春盛使了個眼色。
春盛當即從袖中拿出一方絲絹,爲鳶雅戴上,遮去面容。
蕭仁明幾步並作一步,迅速走過去,蘇南枝眼疾手快地擋在前面:“七王。”
“攝政王妃。”蕭仁明微微作揖,目光卻瘋狂朝鳶雅那個方向去看,剛要走過去,蘇南枝又擋在前面一步。
“七王有事嗎?”蘇南枝蹙眉問道。
“無、無事……”蕭仁明躊躇着說道,還沒說完,蘇南枝便笑言:“既然無事,我便先行告辭。”
蘇南枝大大方方走在前面,鳶雅使勁低着頭,也跟着離開。
只不過,鳶雅和蕭仁明擦肩而過時,蕭仁明腳步上前,偉岸身姿如小山堆似的,擋住了鳶雅的去路,使勁低頭的鳶雅一個不慎,額頭直接撞在蕭仁明硬邦邦的胸膛上,撞得鳶雅嘶了一聲。
“阿雅,是你嗎?”蕭仁明喉結一滾,眼底裹挾着無數日思夜想的繾綣和瘋狂。
“不是!”鳶雅靈機一動,用學的祕術變了嗓音,否認道,“奴婢不知七王殿下口中所說的阿雅是誰,您認錯了!”
“你得身高體型,音容笑貌,哪怕是化成灰,我也識得。”蕭仁明眼裏有着巨大痛苦,像是被拋棄背叛之人,聲音也哽了幾分,咬牙道,“爲什麼假死脫身,爲什麼來了邊疆,卻不與我相認?”
蘇南枝搖搖頭,這還真不是她說的。
鳶雅哪怕被認了出來,還是裝死,寧死不承認,手心起了冷汗,嗓音發顫,緊張道:“七王殿下,不要爲難奴婢了,奴婢真的不是什麼阿雅。”
她怎麼敢承認啊?
她受主上之命,裝作不諳世事的清純小道姑,勾搭了當今七王,還迷惑的七王自毀前程,寧願保護小道姑,也不在第一時間保護當今陛下,一步步致使七王與帝位失之交臂……
她這樣惡劣的利用了蕭仁明,毀了七王前程,惹得鎮國侯與萬依雪對她如此厭惡,若她承認自己是鳶雅,蕭仁明真的不會拔劍殺了她嗎?
春盛剛要說話,蘇南枝略微擡手,示意她不必插手。
這是鳶雅和蕭仁明兩人之間的事情,很明顯,蕭仁明已經把鳶雅認出來了。
鳶雅低着頭,提腳就跑:“七王認錯了,我從來就不是什麼阿雅!”她一邊說着,一邊心虛極了。
然而——
蕭仁明一個箭步上前,從鳶雅身後抱住了她的腰,哽着聲息道:“我都原諒你了,你還跑什麼?”
“躲着我幹什麼呢?”他低沉失落的嗓音,像極了小可憐似的,一聲聲哀求問道,“只要你回來,我便既往不咎,我不管你從前做了什麼,只要你好好活着,往日皆爲序章,以後都是新的開始。”
“你好好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鳶雅一顆心像墜入了深海,不斷下沉,有着難以言說的酸澀和愧疚。
蕭仁明不過只是她執行的任務之一,也是她遊戲人間的一個路人罷了,偏偏獵物對她上了心。
作爲一個殺手,倒在她刀下的那些人也曾跪地苦苦哀求,可她從未動過一次惻隱之心。
唯獨蕭仁明,卻讓她遊戲人間的心,有了一絲絲漣漪……
獵人是不能對獵物動情的……
鳶雅在一次次糾結矛盾中,終於卸下了僞裝,柳葉眉微蹙,將他抱住自己腰肢的手一根根摳下來,語氣冰冷道:“抱歉,從前是我對不住你,往後,你也別糾纏我,行嗎?”
“爲什麼!?”蕭仁明面目錯愕,眼眶猩紅,被她無情的話傷透了心。
“因爲——”
“我從未對你動情。”
“所以——”
“兩不相見,是最好的結局。”鳶雅轉身,面無表情地看着蕭仁明,她當然看見了蕭仁明眼中的哀傷和痛苦,可她選擇忽略。
一個是當朝七王,身份尊貴,一個是殺手閣主,刀尖舔血。本就不是一路人!
“鳶雅,你好狠的心……”蕭仁明捂着劇烈疼痛的胸口,臉色逐漸蒼白。
他不敢相信,他找了這麼久的姑娘,會對他如此絕情,會將他棄之如履。
“哈?我絕情?”鳶雅嘖了聲,那張宛若春日梔子般清純乾淨的臉上,泛起無所謂的笑,口吻是殺人不見血的殘忍,嘲諷道,“七王殿下,是第一次認識我嗎?我本就生性殘忍,作爲碧落閣閣主,殺過的人,可能比你記得的人都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