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拂水龍吟鳳梧揚 >第十七章 懸空寺
    天地有五嶽,恆嶽居其北。巖巒疊萬重,詭怪浩難測一一一北嶽恆山翠屏峯下,一襲白衣,身無兵刃的楚南風望着眼前彎曲而上隱入霧中的石階,吸了一口氣,緩緩而上,遙聽流水潺潺,林鳥和鳴,四周霧氣縹緲,曲徑巖疊。隱見右邊谷中松海連綿,高低波涌。

    約摸行了一柱香,便見一線殿宇,嵌入峯壁,懸置半空,踏步進入,但見窟樓接銜,錯落相依,廊欄曲環,虛實相生。不遠處站有一位八旬上下、發須雪白,仙風道骨的道人,身側卻是跟着一位四十餘歲低首合什的僧人。

    那道人舉步迎來,作揖行禮道:“無上天尊,貧道玄空子見過居士。”

    “楚南風見過真人。”但覺這道人氣態清閒,言語間呼吸均穩,卻是看不出修爲,心猜定是位深藏不露的隱世高人,心中自是一凜。

    玄空子身子向左一閃,道了聲:“楚居士請了……”楚南風略一頓步,卻是讓玄空子先行,才隨身跟上,那僧人低首合什,嘴脣微動,想是默唸佛經,緊隨玄空子身側而行。

    玄空子邊走邊道:“居士應是初上我玄空閣吧?”

    楚南風尚未作答,卻聽一旁的僧人念道:“阿彌陀佛……”

    便見玄空子轉首舉目一瞪道:“小沙彌,膽敢喧賓奪主?”

    楚南風未知何意,但聽玄空子喚那四十餘歲僧人爲小沙彌,心中自感奇怪,那僧人被玄空子喝斥,神色自若,也未作答。

    玄空子復而對着楚南風笑道:“玄空閣仍是依我寇天師羽化仙界時留訓而建。未料有和尚貪天之功,四百餘年前趁我靈虛真人云遊外出,竟竊我道觀……”

    一旁的僧人卻是截言道:“阿彌陀佛,道長已過百年春秋,不應執非見邪,蠱惑信士。”楚南風聞言大爲喫驚,未曾想到這道長竟然一百餘歲,始知玄空子剛纔喚小沙彌之意,想是這僧人小時候便與玄空子相識。

    卻見玄空子翻着手上不知何時取岀的一本藍皮書,指着書上文字對着楚南風道:“楚居士莫聽這沙彌妄語,且看這建閣時衆居士佈施錄存,太平真君九年,幷州簡居士佈施紋銀二十兩,雲州……”

    豈知那僧人趨步上前,手中亦有一本藍皮書,卻也邊翻邊道:“施主且看,皇興初年……”

    玄空子停下腳步,冷笑道:“小沙彌,你憑空捏造,可知罪過?”

    楚南風未料到遇此情況,望着身邊猶在爭執的一道一僧,心中苦笑,略有遲疑後,便是舉步前行,前面是一條長有三四丈的木棧橋道,連接着北面一幢三層殿宇,橋上依着巖壁建有二層樓閣,但見橋下霧氣繚繞,幻似仙境。

    走到北面殿宇前時,玄空子與僧人卻也跟來,楚南風自也不管,舉步踏入殿內,只見殿內供奉五尊佛像,正是五方如來智佛。

    大日如來面呈白色右手持輪,左手執鈴。不動如來面爲藍色左手結禪定印,右手結觸地印。寶生如來面顯金色,右手執如意珠,左手持鈴。極樂阿彌陀佛面爲紅色,右手持蓮,左手持鈴。不空成就佛面呈綠色右手持羯磨杵,左手持鈴,五位如來智佛坐在各神獸合擡的蓮花寶座上,法相莊嚴。

    “小僧清定,見過居士。”此時那僧人方自報出法號,見禮之後舉步走到大日如來佛前,望着臉色肅然的楚南風合什道:“阿彌陀佛,大日如來,衆德圓滿,智慧之光普照萬物,無分晝夜。受想行識、見色蘊本性,五蘊皆空,可證法界體性智。”

    接着走向不動如來佛前,言道“不動如來,無嗔無怒,無憂無怖,得大自在故,可證大圓鏡智……”

    這時玄空子卻是上前,對着楚南風言道:“居士,借步可否?”不理清定怒目旁視,示意楚南風隨他岀殿,楚南風不知何意,稍有遲疑之下,卻也隨身出殿。

    待到殿外,玄空子指着對面三層的樓閣,言道:“居士飽讀書經,應知主次之分,當先參禮南閣道觀,再來此殿。”

    楚南風未料他有此一說,卻是一怔,心道若非你與清定僧人在南閣前爭執,我自然會先禮拜南閣,此時哪有回退重行之理,當下便是苦笑道:“晚輩魯莽,真人見諒,待會定當前去禮參。”

    清定僧人已是趨步來到身前,合什言道:“楚居士本心見智,不可錯過此處機緣。”

    楚南風正欲作答,卻見玄空子看着手中書本,吟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爲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爲芻狗……”手中之書不知何時卻換成了道德經。

    這時橋中間樓閣之處傳出一道“善哉,善哉”聲音,接着殿前身影一閃,便見一位眉須皆白、面目慈祥的老僧憑空般出現,對着楚南風點頭一笑,合什見禮:“老衲悟真,見過居士。”

    當身手到了抱丹大成之時,自是可以隱去修爲氣機,使人望之不透,楚南風前來禮拜,爲了以視尊重,連青魚劍都未攜帶,故而也是隱去修爲氣機。此刻悟真凌空而現,心猜他是看出自己的修爲,不若絕不會施展武學身手出現在尋常禮佛之人眼前,心猜應是入了金身境,但想身側的玄空子或也是入了元嬰之境,心中不禁一凜。

    未待楚南風與老僧見禮,玄空子卻是雙眼一瞪:“老和尚,你那個小沙彌目無尊長,擾了我與楚居士結緣,有違約定……”

    悟真聞言微微一笑:“阿彌陀佛,道長但可邀楚居士前去純陽宮。”

    玄空子冷冷一笑:“楚居士本心已惑,如何知真?”

    悟真呵呵一笑:“五十年以來,上院寺之人已愈數萬,道長只問了九十九人,也都稱了道長的心意……楚居士修爲已明心見性,道長豈有看不出之理,若是無有把握,呵呵,老衲許道長反悔這一次。”

    玄空子聞言哼了一聲:“好,純陽宮不去也罷。”轉而對着臉顯疑色的楚南風道:“老道有一事想請居士解惑……”

    楚南風忙道:“不敢,請真人賜教。”

    玄空子撫着銀鬚,緩聲道:“何謂長生?”

    楚南風修得是玄道武學,自然是熟讀道家學說,聞言緩緩答道:“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默默。無視無聽,抱神以靜,形將自正,必靜必清。無勞形,無搖精,無慮營營,可以長生。目無所見,耳無所聞,心無所知,神將守形,形乃長生。”

    玄空子面露喜色,點了點頭後,接着道:“那何以忘我?”

    楚南風聞言閉目沉思,十餘年從馬希蘭生死不明至今,他都心有所執,念念不忘,馬希蘭尚且忘不了,何以“忘我”?心念一生,便是睜眼應道:“心有所憾,無以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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