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一頓酒,秦河就成了貪贓合夥人。

    這該死的鬼世道,就沒給好人活下去的空間。

    來福算好人了吧?

    結果被掃地出門,孤苦無依。

    自己算好人了吧?

    結果好麼,被逼同流合污,一世清白毀於一旦。

    你說這找誰說理去。

    啥?

    秦河不算好人?

    嗯……那就不算吧,各位看官老爺大過天,您說啥就是啥。

    分不分贓秦河無所謂,問題是這煤倒出去,燃料就不夠了呀。

    鳲僵還怎麼燒?獎勵還怎麼拿?

    買煤倒是一條路,就是有點招搖,焚屍匠自己買煤燒屍體,就算有天機遮掩也屬實扎眼了。

    千古未有之事。

    不過秦河也不愁,辦法還是有的是,船到橋頭自然直,沒煤的時候再說。

    酒從晌午一直喝到午後,衆人皆歡。

    最歡的屬小牛犢,到處搶喫搶喝,力氣還大,一衆焚屍匠光驅趕它就費了老鼻子力氣。

    弄草給它還不喫,非得喫席,非要佔一個位置。

    最後是劉三斤一拍桌子,哄着給小牛犢灌了七罈子老黃酒,才讓它消停下來,把好酒的老梁頭心疼的直哆嗦。

    喫完消停了幾個時辰,夜幕降臨,屍體也來了。

    有點多,大多數是凍餓而死的流民乞丐,還有些別的,比如無臉屍。

    秦河挑了兩具,淨身後交給了大王八,加上爾馬渾的屍體三具一起燒,然後翹着二郎腿躺等獎勵。

    爾馬渾的屍體昨夜已臨近焚化,今天不過小半個時辰,便徹底焚化了。

    皮影演繹,秦河看到了爾馬渾的一生。

    和安巴谷出生部落顯貴不同,爾馬渾的出身要低賤得多。

    他出身鷹奴之家,是奴隸之子。

    所謂鷹奴,實際上就是一個落魄的小部落,會一手如火純青的馴鷹之法,幾代之前部落打仗沒打贏,全部淪爲奴隸。

    當然,這奴隸和關在籠子裏的奴隸還是有區別的,你還在原來的地方生活,你該幹嘛還幹嘛,但有一點,你得定期交多少多少鷹,少一隻就拿人頭抵。

    重壓之下,整個部落常年在溫飽邊緣掙扎,生活十分艱苦。

    爾馬渾,就出身在這個窮苦的小部落。

    但爾馬渾天資聰穎好學,很早就表現出馴鷹的天賦,馴養出來鷹孔武、兇猛,通人性,頗得部落族老喜歡。

    爾馬渾還未成年,在族中的地位便已不低,時常帶領族人外出打獵捕魚,每次都能有不錯的收穫,軍事能力也得到了初步的鍛鍊。

    掙扎過溫飽線之後,爾馬渾有了更多的資源馴鷹,嗅覺敏銳的他覺察到了奴隸主部落的衰落。於是他開始積蓄本錢,馴養更多的鷹,中看不中用的劣鷹上供,好鷹留下。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沒過幾年,狄虜部族越發強大,果然與鷹奴的奴隸主部落對上了線。

    爾馬渾一看,鷹奴部落翻身的機會來了,立刻帶領全族投靠了狄虜大軍,附帶還有幾十只訓練的極通人性的獵鷹。

    幾十只獵鷹四處張目,把奴隸主部落的劣鷹撲傷撲死,整個天空就成了狄虜的天下。

    狄虜將領大喜過望,當即就把爾馬渾帶在身邊,收做了義子。

    一戰之下,奴隸主部落不復存在,鷹奴部落翻身把歌唱,不僅獲得了更大的牧場,還被獎勵了一大批奴隸和物資。

    此後,爾馬渾便帶領部分族人跟隨狄虜大軍東征西討。

    出身微末又歷經磨鍊的他,性格堅韌,凡事謀定而後動,就像他馴養出來的鷹,目光銳利,一發現破綻便猛撲而下,往往能一擊建功。

    十數年征戰,他未嘗一敗,屢立戰功,從最小的牛錄佐領不斷升遷,最後統兵過萬,雄鎮一方。

    直到他被狄王親自點名,令其南下替代安巴谷爲打草谷做前哨。

    應該來說,爾馬渾是天之驕子,胸有謀略,且積擅捕捉戰機,圍殺沈煉之計幾乎毫無破綻,再加上破障符,完全可以說是立於不敗之地。

    然而,他遇到了可能是東土歷史上最不講道理的變態。

    折戟小小的銅鼓村,如彗星般隕落。

    至於爾馬渾的是非善惡,略過不提。

    一將功成萬骨枯,義不掌財,慈不掌兵,古往今來,誰是誰非,誰又能說得清。

    影燈攝魂,審判稱重,黑袍人開金口:“將軍百戰凱歌傳,雄鷹展翅鬼神寒,若問折戟沉沙處,狄王揮刀指向南。”

    獎勵:聆音術。

    聆音術:來自深淵衆神的小法術,學習此術,您將能聆聽信衆禱告,知衆生悲歡,曉黎民福禍。

    注:心誠者靈。

    秦河一看,好傢伙。

    獎勵對自己太厚道了,白天還爲這事兒想不太通呢。

    剛瞌睡,就送來了枕頭。

    果斷學習,隱隱約約,秦河就感覺自己多了兩個感知的方向。

    一個是閒雲廟的方向,一個是碼頭北邊的方向。

    但,許久都無人禱告。

    不過深更半夜也可以理解,誰沒事深更半夜跑到廟裏去。

    剩下的兩具屍體繼續焚燒,爐火熊熊,一個多時辰後也跟着燒化了。

    各給了一枚力量果實。

    秦河直接給大王八和小牛犢分了。

    大王八之前喫過,雖然激動,但還能壓制,小牛犢一雙眼睛完全就跟燈籠似的,興奮的又蹦又吼,險些把焚屍爐拱翻,被秦河訓了幾句才安靜下來。

    ……

    之後好多天,雪下的越發的大了,秦河就窩在焚屍房每天小酒喝着、小碟喫着,偶爾出去也是採買。

    這天一大早,秦河買了肉菜正準備回去燙火鍋。

    打前面來了一隊兵馬,披堅執銳,盔甲鮮明,馬上還有幾個面白無鬚的太監,一行氣勢沖沖,徑直衝進了三江幫的碼頭,驚的路人紛紛避讓。

    “這些什麼人,飛魚衛嗎?”有外人的客商好奇的張望。

    “這是內廷的御林軍,沒看見有太監麼。”一個京城老炮回了一句。

    “內廷的人怎麼會跑到碼頭來?”

    “沒聽說嗎,奉聖夫人明日將出宮去廣緣寺爲大黎祈福,船上肯定是南邊緊急調運過來的貢品和鮮花兒,奉聖夫人最喜歡花了。”

    “這天寒地凍的,往京城送花?”

    “瞧你那沒見識的樣,外來的吧,奉聖夫人喫穿用度,甭管天海海北,大到雲南的金絲楠木,嶺南的荔枝,川蜀的鵝肝,湖廣的菜薹,瓊州珍珠,都有專人調運,一路北上暢行無阻,這都是小場面了。”

    “這這這……官員的俸祿不是都停了麼,還能弄這個?”

    “別亂說話啊,小心禍從口出。”

    “……”

    圍觀羣衆等待,過了一會兒,果然就見一輛封的嚴嚴實實的木箱從碼頭運出,那木箱下面封着鐵皮,鐵皮下面煨着小火。

    打從碼頭出來便縱馬往城內拉去,來去匆匆,驚的碼頭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秦河扣着鼻孔,目送一行人遠去,哼了一句:“出宮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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