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氣質清冷、容顏淡漠、高貴無塵,幾乎不會笑,給人一種疏離感,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可這樣的她,卻對陌生的他伸出援手,在他險些被拆穿魔族身份時,替他遮掩。
最初,他只是覺得好奇,所以探究的目光一直停在她身上,但看得越久,越發覺她的獨特,視線愈發無法移開。
他看到她遊離在衆人之中,不刻意逢迎,也不刻意疏遠,眼神淡然,近乎冷漠;看到她垂首對一隻毛色雪白的小狸說話,眉眼是對着他人不同的溫柔與耐心;看到她第一次笑,是對着她扮鬼臉的瀾衣,那笑容帶着幾分寵溺,和幾分縱容。
他一直波瀾不驚的心驀然起了波動。
除卻爲他解圍之時,她沒有正眼看過他一次,可不知道爲什麼,他忽然很想讓她的笑和溫柔,只對他一人。
在綵衣聖宮十多年,他和她見面的機會卻沒多少次。
忘塵爲二十八宿之主,職務繁忙,大多數時間都在凡世或星宿宮。
僅有的數次相見,都是因爲瀾衣。
對他,她全無印象,即便他解釋她曾對他伸出援助之手,她也一臉茫然,完全不記得。
起初,他覺得失落,後來卻釋然了。因他發覺,大到天上仙官,小到凡間一草一木,都受過她的恩惠,可她全無記憶。那些人對她千恩萬謝時,她避之唯恐不及。
他從未見過反差如此強烈的一個人。
也就因此,愈發想要探究,想要靠近,乃至一步步被她吸引,乃至無法自拔。
他的魂不守舍和敷衍的態度終究被瀾衣所察覺。
跟蹤他之後,發覺了他目光的落點。
那時,她第一次對他動了怒。
可他不僅沒有哄她,還語氣不耐,認爲她無理取鬧,胡攪蠻纏。
瀾衣氣憤,卻無可奈何。
她只好儘量減少和忘塵見面的機會,即便迫不得已要見,也再不讓他跟着。
但毫無用處。
他的目光依然無時無刻不追隨着忘塵,只要她在,他眼中就看不到旁人。
時日久了,瀾衣開始嫉妒忘塵,嫉妒她能夠吸引齊擷的目光。
她知道她和忘塵相比,無論是樣貌,還是能力,都相差甚遠,若真是要爭,她毫無勝算。
萬年的歲月裏,她第一次嚐到自卑和怨恨的滋味。
她開始控制不住地討厭忘塵,甚至一次次製造謠言誹謗她,讓她捲入一場場的紛亂之中,無暇在天界現身。
她本以爲這樣齊擷就會斷了念頭。
可她錯了。
即便見不到忘塵,齊擷的心思也不在她身上,甚至對她愈發敷衍與冷淡。
瀾衣終是動了想要把忘塵趕離天界的念頭。
那日,一次天界盛會,她故意打碎了天后珍愛的琉璃屏風,並嫁禍給忘塵。忘塵明知實情,亦明白打碎琉璃屏風的後果,卻顧念着和瀾衣之間的多年情誼,並未加以辯駁,更沒有揭穿她。
因此次過錯,再加上天后本就對忘塵轄內近期屢屢出現的過失不滿,讓天帝將她打入天牢中,靜思己過。
而後,瀾衣故意以言語哄騙小狸忻懌,說天后欲除掉忘塵,讓它闖天牢去救自己的主人。
在她的推波助瀾下,天牢被忻懌攻破,天將瞬息而至。
忘塵雖無逃走之心,但忻懌破天牢卻是事實。爲了救它,忘塵把過錯全都攬到自己身上。
天后怒不可遏,非要天帝將忘塵剔除仙根,貶入凡塵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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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仙受過忘塵恩惠,當即連聲附和,言此事必有蹊蹺。
真相併不難查,何況瀾衣行事又諸多破綻。
事實俱在,瀾衣無可辯駁,跪地待罰。
天帝本欲嚴懲於她,忘塵卻爲她求情。
天帝看在她的面子上,只減了瀾衣幾百年的修爲和俸祿作爲懲戒。
瀾衣因此愧疚難安,本想日後好好彌補過錯,卻未曾想到逃脫了重責的她,卻迎來齊擷的怒罵。他罵她心狠手辣,陰毒如蛇蠍,甚至警告她,若再敢動忘塵一絲一毫,他絕不放過她。
瀾衣沒想到自己傾心相待換來的是他這樣狠心決絕的話語。
他心心念唸的是旁人,護着的也是旁人。
這麼些年來,她所做的一切在他眼裏比不上忘塵所做的一絲一毫。
她心如死灰,跳下了轉世輪。
齊擷雖未想到她會如此烈性決然,但也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他想的更多的是,她不在了,他終於能光明正大地接近忘塵。
他本想等,等一個合適的機會,告訴忘塵自己的心意。
可偏偏,一月後,她因心宿之事牽連下界,無處可尋。
他去過轉世輪,也去找過掌管六界命運的仙官,卻未能得到任何有關她的消息。
她乃天生仙人,命受天帝所裁,不得天帝允許,仙官無法向任何人泄露。
他本想立刻下界尋她,無奈仙術修行已至最後關頭,若那時離開天界,他將無法壓制體內魔性。因此,雖日日飽受相思和仇恨折磨,他還是留在了天界。
兩年後,修行功滿,他立刻下界。爲報仇,亦爲尋找忘塵的下落。
然而,他卻忽略了一點,天界一天凡世一年。
從他被瀾衣救下帶上天界,他共呆了十六年,而凡世早已過了五千多年。
魔族壽命雖久,顧清卻因心力交瘁,早於四千多年前命喪戰場之上。
而秦暮雨死後,他終生未娶,沒有留下任何子嗣。
齊擷要報仇竟一時間找不到復仇對象。
鬱憤積於心中不得疏解,一怒之下,他將仇恨轉移到了當初滅了烙國的馭魔國身上。
他要滅了馭魔國,以告慰父皇在天之靈。
那時,馭魔國因言逐風的存在而處於鼎盛,非當初可比。即便他兼具神魔之力,要憑一己之力滅掉馭魔國也絕非易事。
於是,他化名煉玉,成立煉魂,蒐羅對馭魔國有仇恨之心的人加以訓練,並將他們安插在各國,煽動各國對馭魔國的敵視之心。
那幾百年,他一方面蒐羅人手壯大煉魂,一面找尋忘塵的下落,卻毫無線索。
他第一次見到秋之南時,因爲她的容貌和心宿一模一樣,性格又和忘塵天差地別,一直以爲她是心宿轉世。
而知曉她和言逐風的關係後,更是處處利用她,想要除掉她。即便後來知曉她有一個雙胞姐姐,卻也未曾細想過緣由。而她能用忘塵的武器渢疊弓,他也只以爲是她拿走了屬於忘塵的東西
他怎能想到因心宿一句話,雪辰容貌、靈力皆被封,而爲了天界諸人不暗中協助她,此事更是瞞過了天界所有人。
而今,他終於確定她是自己要找的人,卻爲時已晚。
他明白,這樣的她,根本不會原諒他的所作所爲。
可他不在乎。
他早就不期望她能接受原本的自己,他要的,只是她能陪在他身邊而已。
無論以怎樣的方式,付出怎樣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