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曲一鴻沉吟數秒，鬆開童瞳細細的肩頭，坐了起來。
童瞳一臉期盼，視線隨着曲一鴻的身形緩緩挪動。
曲一鴻長臂一伸，將童瞳拉着坐起，深深凝視着她的小臉。
“瞳瞳，別的事我都可以依你。”他好看的長眉漸漸擰成小山峯，“但這件事……瞳瞳，我不能答應你。”
“爲什麼？”童瞳崩潰地喊着。
下一秒，她張牙舞爪地撲向曲一鴻：“不行，別的事你可以不答應我，但這件事必須得答應我。曲一鴻，那是我們的女兒，不是可以隨便讓給別人的東西。”
任她像只憤怒的小貓在自己身上又抓又撓，曲一鴻神色不動，一如剛剛的堅定而深沉。
見曲一鴻要說話的神態，童瞳的小手微微一頓，緊張地瞪着曲一鴻：“你快說，你改變主意了。”
摸摸她的長髮，他堅定地搖頭：“瞳瞳，不行。”
“嗷——”童瞳再度撲了上去，“那也是我的女兒，不是你一個人的，你不能一個人決定婷婷的未來。曲一鴻，你個混帳！”
她要掐暈他。
不，她要把他踹去太平洋。
又踹又掐，童瞳一腔怒火地折騰了個嗆，累得半死。
折騰得乏力了童瞳才發現——任她掐，任她欺凌，面前曲一鴻那個大爺就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哪怕她真掐了他脖子。
哪怕他質地良好剪裁得體的襯衫，被她折騰得有如一塊抹布，他依舊氣定神閒得不得了。
“曲一鴻——”童瞳暴怒得長嘯，“你快點還我女兒。”
童瞳淚光閃閃，情緒幾乎不可控制。
果然最不能掌控的就是有內鬼。瞧瞧她最信任最依靠的人，結果輕輕巧巧就出賣了兩人的女兒。
越想越心塞，越想越不可原諒他。
他溫柔地握住她在空中揮舞的小手，深深凝着她：“聽我說——”
“我纔不聽你說。”童瞳憤怒地甩開他的大掌，“除非你先答應把婷婷領回來，否則一切免談。”
他再度握住她的小手，握得緊緊的，確保她掙扎不開。
武力奈何不了曲一鴻，童瞳決定用眼光殺了曲一鴻。
她紅着眼眶瞪着他，一聲聲質問：“在你眼裏，你大哥大嫂纔是你最親的人，所以我和你大哥大嫂一旦有任何衝突，你都會無視我的心情，站在你大哥大嫂那邊，是不是這樣？”
“不是。”他灼灼星眸緊緊鎖住她淚光和憤怒交織的小臉。
“明明就是。”童瞳不知不覺握緊小拳頭，她幾乎能聽到自己的指關節在咔咔做響，“如果不是，你怎麼會一口回絕我？曲一鴻，你大哥大嫂還年輕，他們可以有自己的寶寶，並不是非婷婷不可。他們爲什麼就這麼想不開，非得搶我們婷婷？”
她高高揚着脖子，有如一頭小犟驢，恨恨地瞪着曲一鴻。
“聽我說完。”曲一鴻壓低聲音，平時清越的聲音，此時漸漸低沉，“大哥大嫂至今不知道，婷婷不是他們的女兒……”
“呃？”憤怒中的童瞳聞言一愕，“你說什麼？”
“我……”童瞳的大腦飛快運轉一圈，啞然地搖搖頭。
她只偷聽到一部分真相，並不知道全部。
曲一鴻定定地凝着藍天白雲，聲音透着淡淡的傷感：“曲沉江害了小蓉的孩子，拿婷婷去抵數。大哥和小蓉至今不知道，他們自己的孩子已經不在這個世上。”
“……”童瞳愕然地瞪圓眸子。
“我們不能讓小蓉知道這件事。”曲一鴻柔聲說，“她最初跟着我大哥時，是個貨真價實的弱女子，最愛哭，整天就在淚水裏泡着的。是婷婷的出生讓她知道爲母則剛。亦是曲家讓她承受太多委屈和磨難，才變得現在這麼堅強。”
“……”童瞳的眼淚悄然滑落。
好吧，想到曲老太太那個樣子，想到半山園那幫沒有媽媽的娃，她就知道曲家不好混。
她甚至偶爾會想，如果不是因爲自己有點花拳繡腿，八成曲一鴻都不敢把她帶回家。
曲一鴻白皙悠長的指尖輕輕滑過童瞳的臉頰，拭去她晶瑩的淚珠：“這幾年，小蓉和大哥不離不棄，陪着我大哥滿世界打天下，一切都好了起來。如果小蓉知道自己親生的寶寶沒有了，而婷婷是我們的。我想……”
童瞳仰首瞪着曲一鴻。
猶豫了下，曲一鴻柔聲說：“瞳瞳，我希望大哥和小蓉能夠天長地久。”
“可是……”童瞳心塞得不行，“婷婷是我們的寶寶。曲一鴻，婷婷是我的寶寶……”
她想哭。
她身體底子相當好，甩一般人幾條大街。唯獨懷孕生子是道坎。
想當年她輟學懷孕待產，寶寶才七個多月就早產，中間多少心酸事不堪回首。
好不容易知道自己懷的是雙胞胎，又好不容易知道二寶是誰，結果還是沒辦法領回來嗎？
嗚嗚她不要……
“我也喜歡婷婷。”曲一鴻柔聲說，“打從小，我和婷婷特別默契。寶貝，送走婷婷，我亦不捨，但我必須送給婷婷。”
“……”童瞳又一波眼淚襲來。
“婷婷在大哥和小蓉那裏，會得到獨一無二的寵愛。”親親童瞳眼角的淚珠，曲一鴻柔聲安撫，“而我們也一樣可以給婷婷愛。讓婷婷留在大哥那邊，是最好的結局。”
童瞳默默聽着，肩頭不知不覺耷拉下來。
原本淚汪汪的眸子，不知不覺失了神采，就那麼傻呆呆地瞪着綠草地。
“原諒我。”曲一鴻長臂一用力，將童瞳纖細地身子摟入懷中，“瞳瞳，這件事到此爲止。”
“到此爲止？”童瞳喃喃着。
怎麼可能？
要是不知道真相也就算了。可是明明知道自己的二寶在哪，她怎麼可能無視。
“瞳瞳希望我如何補償，我便如何補償。”曲一鴻凝着長空，看着南飛的大雁，“這件事，我欠瞳瞳一輩子。”
童瞳聽着聽着，忽然掙脫曲一鴻的雙臂，大步向蘭博基尼走去。
她情緒極其低落：“不，我纔不想你欠我一輩子。”
她要婷婷，她只要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