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人最有理。

    蔡碩磊鬧騰了半天,終於累了,而後任林滉揹着,塞進車裏,帶回酒店。

    折騰了大半天,梁璀錯一臉倦容。

    林滉看着她那張寫滿疲倦的臉,不知要怎麼開口去問有關frank的事。

    “你還好嗎”

    他倒了杯水給她,梁璀錯一口氣喝完,開始了漫長的沉默,不知過了多久,她纔開了口,將那段往事娓娓道來。

    梁璀錯走後不久,蔡碩磊和frank等另外一些志願者離開維杜,去到了非洲綠色長城計劃的另一個國家開展防沙治沙的工作。

    在運輸樹苗的過程中,他們遭到了恐怖分子的綁架。

    恐怖分子將樹苗全部焚燒,並開槍殺害了好幾名人質。

    frank擋在蔡碩磊的身前,中槍,當場身亡。

    蔡碩磊遇上巡邏經過那兒的軍隊,僥倖逃脫,可卻因此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

    沒過多久,他便回到了國內。

    那經歷並不複雜,簡單幾句話就能夠說清,可背後卻是無法量化和言明的悲愴。

    林滉聽完,只覺得一塊重石壓上了心頭,周身的空氣也變得壓抑起來。

    “那他回國後”他小心地問。

    “沒人知道他回國後呆在哪裏,我輾轉找到他的父親,得知他時不時地會回塞罕壩,只是我每次尋着風聲來,每次都落空。”

    梁璀錯嘆了口氣,把手裏的紙巾揉得皺皺巴巴,一如她無比糾結的心。

    公園的蒙古包內,蔡碩磊灌下一杯又一杯的烈酒。

    酒精作用下,是他的情緒失控,他的眉頭擰巴在一起,痛苦地說:“你在期待些什麼這個世界不會好了。”

    “它只是不好,可我們能努力讓它變得更好。”

    “你究竟是有多天真難道你沒發現嗎治理的速度永遠趕不上人類破壞的速度,人性,它本身就是個壞東西,它終將毀滅一切。”

    即使早有心理建設,梁璀錯卻還是低估了蔡碩磊的受創程度,幾句話,便被他說得啞口無言。

    “所以,你放棄吧,我是不會再去從事什麼環保工作的,呵呵,還不夠叫人絕望的呢。”

    蔡碩磊又說,梁璀錯不服,“黑暗之中總要有聚集星星之火,絕望之中也總要有人信仰螢火之光,我就算窮盡所有,也不會放棄這條道路的。”

    這一次輪到蔡碩磊沉默,他低聲說了句“傻瓜”,又接連灌下了好幾杯白酒,然後,便思緒不清了。

    接着,他鬧着要去七星湖,梁璀錯拗不過他,只得拉着他過去。

    七星湖是塞罕壩有名的景點,由七座小湖組成。這七座湖環抱於青山綠樹之中,位置排列猶如天上的北斗七星,它也因此得名七星湖。

    幼時,爺爺常帶着蔡碩磊來這裏遛彎,告訴他,將來無論去到哪裏,都要記得七星湖指向的地方,便是他的家鄉。

    長大後,蔡碩磊意氣風發地遠走四方,始終未曾忘記身後的那個地方。

    而那場襲擊後,他的信念和寄託,全部被擊得粉碎。

    梁璀錯開始懷疑自己此行的正確與否,應該再給他多一些的時間,不,又或者,就該尊重他的意願,哪管他沉淪或逃避。

    畢竟,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塊無法痊癒的死角。

    這一晚,林滉被打回了美國時區裏,幾乎是一夜未眠。

    他跟frank只有過幾面之緣,對他最深的印象便是在醫院的那一次撞擊。

    生長在和平的國度,他很難想象那殘暴血腥的一幕,更難以接受自己認識的人就此喪生。

    而蔡碩磊的創傷後遺症,也叫他難過。

    梁璀錯也是輾轉反側到凌晨,半夜裏,她發了封短信給林滉,叫他早起出發回北京。

    林滉那邊沒有猶豫,乾脆地回了個好。

    破曉時分,兩人出發,回北京。

    蔡碩磊清晰地捕捉到了林滉發出的每一個輕微聲響,等聽到門闔上的那一刻,他也睜開了眼睛,坐起身,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

    打開牀頭燈,他拿起放在桌上的紙條,一眼認出上面梁璀錯的字跡。

    “除了通過黑暗的道路,人們不會到達光明。”

    簡短的一句話,蔡碩磊讀完,眼神又黯淡了些。

    失眠困擾了他多時,叫他常常日夜顛倒,而今天,他難得在清晨時分如此清醒。

    就踱步走去森林吧,看看日光從濃密的枝丫投射照耀在大地上,蔡碩磊忽然這麼想。

    林滉走前從酒店打包了些早餐,上車後,遞給梁璀錯。

    梁璀錯接過,喫得安靜又認真。

    “你喫東西時還是一句話都不說。”

    “嗯,怕噎着。”梁璀錯嚥下一口牛奶,又說:“你還是這麼聒噪。”

    “哈哈。”林滉笑,沒有說,他也不如看起來那般外向,只是不知怎地,對她就是有說不完的話,哪怕中間隔着空白的四年,也不顯生疏。

    “上次我們從維杜回達喀爾時,天也是剛亮。”

    林滉提起那場離別,梁璀錯稍稍有些失瘛br >

    自己一個差兩三年就三十歲的人了,可每逢分離時,還是會做鴕鳥狀。

    “沒印象了,不過,你什麼情況,每次遇見你都搞得這麼狼狽,身上連個住宿的錢都沒有。”

    “額說來話長。”林滉頭疼,不想去提他的那些事,他更關心的是梁璀錯。

    昨天太混亂,他只隱約聽蔡碩磊說她創辦了一個綠色環保組織,要在木城開展治沙造林的工作,剩餘的細節都還不知道,攪得他心癢無比。

    “你的那個組織成立多久了”

    “沒多久,三個月。”

    “已經開始相關的工作了嗎”

    “還沒,預計今年九十月。”

    “缺人”

    林滉問到梁璀錯焦慮的所在,她從鼻息發出一聲微微的嘆息,反問:“你關心這個做什麼對環保感興趣啊。”

    “哈哈”林滉尷尬地笑,何止是感興趣,是畢生志向。

    “缺,不僅缺人,還缺錢。”梁璀錯坦言自己的困境,“專業性的工作人員難找,贊助也難拉,反正不順的事情一大堆。”

    “需要幫忙嗎”林滉下意識的問,心中立馬盤點起他的那幫富二代朋友們,從他們那拉點贊助,好像並不是件難事。

    “你”梁璀錯笑,“你還是先照看好自己吧。”說完,又問:“你在北京都做些什麼到處亂跑,不用上班”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