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人口若懸河,向鄉民說着工業園區在蘇芒哈建立後,將怎樣帶動當地的經濟發展。

    林滉睥睨地看着他那兩個所謂的同事,掀開了門簾,走到院子裏透氣。

    空氣很乾燥,林滉感覺口鼻很不舒服。

    他看了看院落裏那剛剛吐露新芽的葡萄藤蔓,又低頭,緊盯着腳下裸露的黃土,止不住地去想梁璀錯現在正在做什麼。

    那天過後,她用沉默加冷漠跟他劃清了界限。

    沒有拉黑他,卻也不回他的信息,他打電話,響兩下便被按斷。

    他試着去盎然找她,巧合的是,每次她都不在。

    其他人見到他,都是一副不待見的模樣,他們都把林滉當作是不懷好意、別有用心的人,必須避而遠之。

    林滉看了看錶,差不多快十二點了,向陽村的老鄉長說,盎然的人今天也會過來。

    他順帶着還介紹了盎然在烏素沙漠邊緣設置的沙障,說多虧了它們,今年的春季,從烏素吹來的沙塵少了許多。

    只是這些話,他的那兩位同事置若罔聞,只有林滉,一字一句,都不敢錯過。

    院外傳來一陣聲響,林滉探頭去望,終於等到梁璀錯他們。

    他激動,舉起手要打招呼,卻先感到對面幾人強烈的厭惡感。

    袁夢圓輕哼了一聲,“我說對了吧,肯定是有人按捺不住,過來收買人心來了。”

    其餘幾人雖然沒有說話,可臉色卻不算好。

    其中,梁璀錯那張寫滿冷漠的臉最叫他心悸。

    盎然的人和遠大的人再次“狹路相逢”,屋裏的氣氛一下變得很微妙。

    向陽鄉的老鄉長,是鄉里威望極高的人,他看着雙方戒備的模樣,緩和說:“不管是過來種樹的,還是過來建廠的,我們其實都挺歡迎的,但是這事吧,還得根據鄉政府的具體規定來。”

    按照規定,這次五荒地的拍賣,由村民先投票選出了拍賣領導小組,後續的拍賣工作由小組全權負責。

    而老鄉長便位列其中,是不可忽略的重要所在。

    雖然遇上了遠大這樣強有力的競爭對手,但好在這次五荒地的拍賣對參加競拍的個人或單位提出了治理方面的要求。

    盎然的幾個人都覺得,努力一把,拿下蘇芒哈並非是沒有勝算的事情。

    但現在看來,要達成這件事,會比想象中更坎坷些。

    遠大的人又待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林滉經過盎然幾人的身邊時,照舊被袁夢圓不留情面的鄙視,“小人。”

    梁璀錯當時沒做任何反應,過後卻說袁夢圓不該這麼咄咄逼人。

    “他做了這種事,怎麼就說不得了”

    “他做什麼了”

    “他”

    “誰也不能證明他來盎然真的是要使壞。”

    “可他確實刻意隱瞞了自己遠大員工的身份啊”

    “那又怎樣呢每個人都有他不想告訴別人的事情。”梁璀錯說,然後又認真地囑咐了一遍:“下次再見到他,別再說那些話了。”

    袁夢圓還是有些不服,小聲嘀咕,“你要是不在意,那幹嘛不理他。”

    梁璀錯的心裏咯噔一下,卻裝作沒有聽到。

    爲什麼不願意理他呢答案大概是,因爲把他當做過朋友,因爲在他身上有過期待。

    老鄉長看見梁璀錯,比面對遠大的人時,熱情了許多,有說不完的話。

    他對盎然安裝的沙障讚不絕口,表示:“這可比我們拿麥稈去壓沙管用多了”

    但提起盎然未來的計劃,他卻擔憂,“如果這是我能決定的事情,那麼我一定會把蘇芒哈承包給你們,可我手上只有那麼一票。遠大那邊開出的條件,還是很吸引人的。”

    “他們開了什麼條件”肖珂着急問。

    “他們承諾會就近在村裏招工,並且建一所職工子弟幼兒園。哦,對了,他們還說會在工業園區周邊進行綠化,不會破壞環境的。”

    袁夢圓感覺可笑,“造紙廠、建材廠本來就是污染型企業,怎麼可能不危害環境”

    姚大宋也附和:“對,只是說有些工廠在不斷改進排污系統,將污染儘量減少而已。”

    老鄉長聽了沉默,他曾見過蘇芒哈水草豐盈,綠樹成蔭的模樣,那也是他童年裏最美好的回憶。

    後來綠樹變成枯藤,水草流失,最終化爲荒地。這幾年,在這片土地上肆虐的只有風沙。

    “只是”老鄉長嘆氣,點起了他那杆菸袋,悶悶地抽吧了幾口,菸圈裏他那張佈滿皺紋的臉,就像這片荒蕪的土地一般。

    梁璀錯知道他想說些什麼。

    只是同時困擾這片土地的還有貧窮。

    對農民而言,土地是他們賴以生存的資源。可蘇芒哈,貧瘠的只剩下涼薄的沙土,根本無法負擔起人們那生活的重望。

    所以向陽村的成年人,只能選擇外出打工,老人和孩子,則被留守在這裏。

    而遠大在這裏建廠,無疑解決了很多人的生計問題,也讓這裏的鄉民不用再和家人兩地分割,備受相思之苦。

    盎然的其他幾人在此時都生出了一種重重的無力感。

    從事環保工作時間越久,便

    越感覺人類的渺小,以及他們所能做之事的狹隘。

    在這世界上,並非所有的環境破壞都源於人們對於利益的無休止追求,還有一些,是真正的迫於生存。

    就像牧民逐水草而棲,遇上少雨的年份時,羊兒便被餓到去啃草根。

    在環保這個課題上,基於生存而無意識的對環境產生破壞,比起那些有意而爲之的行爲,更難找到解決方法。

    屋裏氣氛有些沉重,屋外卻忽然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

    “surprise”

    是顏梔子

    她穿着件粉色連衣裙,熱情洋溢地撲向梁璀錯。

    梁璀錯下意識地閃躲,她撲了空,不滿,“幹嘛這麼冷漠啦”

    “你怎麼會來這兒”梁璀錯刻意和顏梔子拉開了距離。

    “就看到大宋發的朋友圈,跟過來的啊。”顏梔子眨巴着眼,又說:“我不是說過要通過實踐獲取真知嘛”

    袁夢圓咋舌,“大宋,真親切,看不出來,你們都這麼熟了啊。”

    姚大宋有些羞澀地撓了撓腦袋,“沒想到你真過來了。”

    “那當然了,我從來都是說到做到”

    話是這麼說,可梁璀錯看着顏梔子腳上那雙華倫天奴的高跟鞋,穿這個來實踐,明顯是來找殘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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