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滉剛進樓,便看見站在走廊盡頭的梁璀錯。

    他走近,發現她雙目輕閉,微揚的臉頰正好迎上投射在窗子上的夕陽。

    看着她泛着金色光芒微顫的睫毛,林滉只覺得這些天的疲倦一掃而空。

    梁璀錯察覺身邊有人,睜開了眼,看到林滉,感覺意外,“不是說明天才回來嗎”

    林滉解釋:“提前見到了basil,也沒什麼事,就趕回來了。”

    走時還是很精神的模樣,現在臉上卻寫滿了倦容,一對黑眼圈尤其濃重。

    “怎麼不先回去休息時間也不早了。”梁璀錯略有埋怨。

    該怎麼回答因爲想你想到快要發瘋了。林滉說不出口,只得胡亂拎起一個話頭,“是啊,時間不早了,要不要去喫飯啊”

    梁璀錯本來想叫個外賣,在實驗室對付一下。

    眼下,看着林滉閃着光的眼神,只得點頭答應。

    菜很快上齊,林滉從登機睡到下飛機,此時餓壞了,狼吞虎嚥地,被嗆到了好幾次。

    梁璀錯無奈,“你喫慢點。”

    林滉於是趕忙放慢了速度,笑得乖巧。

    梁璀錯給林滉盛了一碗湯,看着他疲態依舊的樣子,終於沒能開口去問投資的事情。

    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她不想給他太大的壓力。

    林滉也還沒想好怎麼去跟梁璀錯彙報,倒是很關心沙障改良的進程。

    “進展怎麼樣”

    “嗯,快完成了,我又新設置了4種條件和5級風速,想再看看沙障沙面變化、流場分佈特徵和防沙結果,如果效果不錯,應該就能投入使用了。”

    “植被蓋度呢”

    “設置了10,15,20,30,40和60六種模式。”

    “這樣啊。”林滉粗略算了下,“那就是還要做24次實驗工況”

    “差不多吧。”梁璀錯低頭,扒了兩口飯,思緒又被實驗給佔了去。

    林滉想了下,“這樣吧,這幾天我不算忙,我跟你一起。”

    梁璀錯覺得他剛出差回來,應該先調整一下,回絕了。

    林滉對了解她不願麻煩別人的個性,也沒再多說話。

    夏日校園的夜晚,總是熱鬧。

    喫完飯,林滉硬拉着梁璀錯去操場上散步。

    天已披上夜的紗衣,路燈亮起,把人的影子拉長,晚風攜帶着的熱氣,少了白天的躁動,輕輕地拍打在短袖短褲露出的肌膚上,合着手裏的冰鎮汽水,有一種溫柔的甜膩感。

    林滉一下飛機便趕來,還未能來得及換下身上的正裝。

    此刻,他一手拿着西裝外套,一手去解襯衫的扣子,想要涼快一些。

    梁璀錯看了他一眼,默默地從兜裏掏出了個迷你風扇,遞給他,“喏。”

    林滉愣了下,接過,心裏掀起一陣熱浪,而後,臉更紅了。

    林滉手持風扇,大部分時間卻將它對向梁璀錯。

    梁璀錯無奈,擺手,“我不熱,你顧好自己,別中暑了。”

    說完,又咬了一口手裏的冰棍,歪着腦袋看操場上熱鬧的人羣。

    他們中,有的在慢跑,有的在踢球,還有的圍坐成一堆嬉笑着聊天

    學校似乎最不缺少的便是這種蓬勃的朝氣,沒有緣由,卻擁有無限的力量。

    真好啊梁璀錯感嘆,心情也隨之輕快起來。

    “我其實挺後悔的。”不過她又開口說。

    “後悔什麼”林滉不太明白。

    “後悔讀書的時候不是呆在實驗室,便是跟着導師出去實踐,很少有時間跟同學一起。有時想想自己的學生時代,還真挺無趣的。”

    梁璀錯說完,又看了一眼近處抱着吉他唱歌的少女。

    林滉想起在維杜小鎮時,他硬將她拉上場踢球,但沒幾下,她便又跑下場的事,不由笑,“你啊,就是太放不開了。”

    “也許吧。”梁璀錯不否認。

    “那你今天要不要”林滉則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往後退了幾步,瞄準正向他們靠近的喧鬧的人羣,然後拉過一人,從他手裏借過了水槍,對向梁璀錯。

    “要不要暢快一把”他話音落,按下扳手,水花四濺出去,落在梁璀錯的身上。

    梁璀錯反應不及,淋溼了半邊衣袖,向旁躲閃時,鑽進了正在進行潑水大戰的隊伍裏。

    這下,瞬間便淋了個透。

    而林滉則只瞄準她這一個手無寸鐵的人,猛烈攻擊。

    梁璀錯崩潰,喊:“林滉”

    林滉卻笑得無害,大聲衝她喊:“人生短暫需鬆綁”

    無處可逃時,一個女生往梁璀錯的手裏塞了把水槍,又遞給她兩個小的灌滿水的氣球,衝她笑,“反擊啊別愣着”

    梁璀錯一怔,接過,期間又被飛濺的水花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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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而看着林滉那張幸災樂禍的臉,梁璀錯忽然來了鬥志,將兩個水氣球接連向他投擲去。

    林滉被砸中,卻笑得開心。

    兩人隨即徹底融入到了這狂歡的人羣裏,又笑又叫,互相追逐打鬧着。

    夏日的燥熱和一天的勞碌開始隨着崩出的水花蒸發在空中。

    梁璀錯只覺得心裏難得暢快,止不住地嘴角上揚。

    林滉沉溺在她的笑容裏,一時放鬆警惕,梁璀錯則順手提起草坪上的水管,打開開關,水噴出,灑向林滉。

    這下,本就溼了大半的他如同洗了個澡一般。

    林滉哭笑不得,要去奪她手裏的水管,卻被淋了個透頂。

    而此時,操場另一頭則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

    尋聲望去,只見一位拿着擴音喇叭的老師站在不遠處,氣勢洶洶。

    “你們都是哪個系的是誰允許你們在這裏嬉鬧的,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不知道啊都給我過來”

    看架勢一定是教導主任。

    那麼,傻子纔過去呢

    他話音落,方纔還聚在一起的人瞬時散開,朝操場的不同出口狂奔去。

    梁璀錯正發愣時,一隻手忽然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接着,握緊,拽着她便向前奔跑。

    風在耳邊流動。

    梁璀錯跟在林滉的後方,望着他挺拔的背脊,心裏忽然有一種異樣的情緒升起。

    她回頭,看見有些未參與水仗的同學正在給他們打掩護。

    而此時,操場亂作一團,那些年輕的面龐,每一張都很可愛,而她,也想做一回這樣可愛的人,肆意奔跑,鬆綁自己,暢快起來

    於是她反握住林滉的手,超速,跑在他前頭。

    林滉先是怔了下,而後便故意放慢了腳步,跟在她的身後。

    兩人迅速地衝出操場,然後胡亂地跑入一條林蔭道。

    而梁璀錯直到氣喘才停下腳步,微微彎腰做修整時,她有些尷尬地鬆開了林滉的手。

    男生略高於女生的體溫,讓梁璀錯的右手還留有他的餘溫。

    林滉則笑,“在非洲時我就發現了”

    “發現什麼”

    “你跑的特別快”

    天空慢慢扯上顏色更深的帷幕,剛纔的一番透心涼後,梁璀錯乾脆提早結束今天的實驗。

    兩人坐在車上,開着暖氣,忽然都忍俊不禁。

    準備出發時,林滉忽然想起些什麼,下車,打開後備箱,從行李箱裏抽出了自己的浴巾,放在鼻邊聞了又聞,確定沒什麼味道後,才返回車上。

    “喏,給你,擦擦吧,彆着涼。”他說,把浴巾遞給梁璀錯,又補了句,“別嫌棄。”

    梁璀錯接過,擦拭了頭髮,看着專心開車的林滉,她遲疑了下,把浴巾搭在了他的脖頸處,又過了幾秒,她緩緩地擡起了胳膊,提起浴巾的一角,蹭了蹭他溼漉的頭髮。

    暖氣在周身環繞,這瞬間,林滉卻覺得氣溫飆升了十好幾度,他僵直着身子,一動不敢動,只有嘴角,在忍不住上揚。

    林滉先到,下車後,又在後備箱處磨蹭了半天,然後敲開車窗,遞給梁璀錯一個大的口袋。

    “這是什麼”

    “就你回去看看就知道啦。”林滉賣關子,揮手跟她告別,看車子開出好遠,才拖起行李箱,向單元樓走去。

    沒走幾步,蔡碩磊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一把摟住林滉的肩膀,“呦,提前回來啦,怎麼也不說一聲”

    林滉把他的手撇到一旁,“怎麼你還能去接我”

    “也不一定啊,看心情吧。”蔡碩磊把手裏啃了一半的冰棍遞向他,“喏,來一口。”

    林滉:“”

    此時的蔡碩磊,穿着條大花褲衩,腳下還踩着林滉的涼拖,手裏則提着半個冰鎮西瓜,和去盎然忽悠志願者小姑娘時的人模狗樣大相徑庭。

    縱使林滉每日給自己催眠,卻還是會在午夜突然醒來時,發出一聲長久的嘆息。

    他,竟然和蔡碩磊同居了。

    他被掃地出門,無家可歸,而蔡碩磊作爲外地人,暫時也沒地方落腳,他們只能先借住在梁璀錯這裏。

    而梁璀錯則搬去跟許茗瑗一起住了。

    這走向,完全超出汪宇凡的預料,他除了怒其不爭,又不由感嘆,“可能你命裏真的帶點彎吧。”

    林滉:“”

    滾

    梁璀錯回到家,洗了澡,換好衣服,坐在沙發上,打開了林滉給她的袋子。

    看着裏面琳琅滿目的面膜,先是一愣,而後止不住地笑。

    “還真是”她摸了摸臉,自嘲,“該好好保養下了嗎”

    另一頭,顏梔子拉開抽屜,一臉的無奈,“這傢伙,真是直男嗎挑的全是老孃最貴的面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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