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援隊的胸前帶着個記錄儀,是用來記錄救援過程的。卻不想,那晚記錄下的只有林滉狼狽哭泣的模樣。

    他抱着梁璀錯,一面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狂奔,一面眼淚縱橫地向周圍的人求救。

    “你們快救救她,救救她,她好像被蛇咬了,人就快不行了。”

    領隊當時也是一驚,趕忙叫林滉將她放下,檢查了她手腕處的傷口。

    而後他不由地翻了一個白眼,“行了,別哭了,這是刮傷,根本不是蛇咬的。”

    林滉:“”

    眼淚是止住了,擔憂卻不能,“可她可她昏過去了。”

    領隊又是一記白眼,“你說呢這裏晚上那麼冷,又沒有水,她一個弱不禁風的女人,不昏纔怪”

    林滉不再言語,只一直緊緊地抱着梁璀錯,直到她被推上救護車,也不離她左右。

    領隊看着揚塵而去的車,不由感嘆:“好一個癡情的人啊”

    蔡碩磊繪聲繪色地向梁璀錯描述了那一場景。

    梁璀錯沉默,感謝和抱歉的話在心中交織,竟不知如何開口了。

    林滉則是面色凝重,恨不能掘地三尺,埋了自己,也埋了蔡碩磊。

    “那那個我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說完,便飛也似地拽着蔡碩磊離開了。

    許茗瑗一直在旁憋笑,這下總算能沒有顧忌地笑出聲了。

    “不行了我真的笑到肚子疼,你說那小子,他他是得有多傻啊”

    許茗瑗捂着肚子,坐倒在沙發上。

    梁璀錯板臉,“行了,別笑了。”

    可想着那人爲自己做的一切,梁璀錯最終也沒能忍住,嘴角微微上揚,淡淡地笑。

    病房纔剛剛安靜下來,門又忽然被推了開。

    是何方。

    許名揚看見他,趕忙招呼,“快進來。”

    何方遲疑了下,走了進來。

    梁璀錯有些尷尬,儘量不去看他,擺弄着被子的一角。

    何方也不想過分打擾梁璀錯,解釋說:“我剛好下手術,順便來看看,你醒了就好。”

    “這樣啊,真是麻煩你了。”許茗瑗也覺得自己有些不厚道,可是今天林滉的表現實在太出彩,她的天秤不自覺地便偏向了他。

    “嗯,那你好好休息,有事可以找我。”

    許茗瑗忙擺手,“不用不用,不是一個科室,你又那麼忙,再說了”

    她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許名揚用眼神制止了。

    接着,許名揚藉口許久未見,拉着何方出門宵夜了。

    房間裏終於只剩下梁璀錯跟許茗瑗兩個人。

    許茗瑗則迅速地鑽進了被窩裏,她抱着梁璀錯,一臉的狡黠,“來,讓我們姐妹兩好好聊聊人生、理想、親情還有愛情。”

    梁璀錯:“”我累了,我想睡了。

    梁璀錯在沙漠走失和住院的事情,驚動了不少媒體。

    作爲盎然的創始人,她的一舉一動現在總能輕易地引得大衆注意。

    這一次,梁璀錯則拒絕了所有媒體的採訪,表示治沙造林本就是一件不易的事情,難免會出意外。她不希望每一次都惹得大家如此興師動衆。

    她以及盎然,只想專心踏實的工作。

    蔡碩磊對梁璀錯的這番說辭不置可否,只等着一個時機去拆穿她。

    許茗瑗則是舒了一口氣。

    梁璀錯出事那天,姥爺可以說是大發雷霆。

    他一向不贊同她做環保,如果再看到媒體鋪天蓋地的報道,估計事情更難收場。

    在醫院只呆了一天,梁璀錯便提出要出院。

    林滉當然拒絕。用汪宇凡的話說,如果不是因爲窮,他一定會幫梁璀錯升級病房並且請一位24小時的陪護。

    梁璀錯則是堅持,認爲她只不過是有些脫水外加受了風寒,不用如此興師動衆。

    “還有腦震盪。”林滉提醒她,而後又是一陣疑惑,“你怎麼會腦震盪呢”

    蔡碩磊感恩,這個反應遲鈍的人,總算髮現了一個重點問題。

    但他還沒來得及點化他,林滉又陷入了另一個疑惑之中。

    住院幾天,林滉見了梁璀錯的表哥、表姐,卻遲遲不見她的父母探望和照顧她。

    好奇之下,林滉問了許茗瑗。

    許茗瑗的臉立馬陰沉下來,“我姨夫很早就去世了,姨姨身體不太好,沒法來照看璀錯。”

    她幾乎是一帶而過,林滉心中爲之一振,“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他結巴道br >

    許茗瑗擺了擺手,“這叫什麼話,你也是關心她。”

    林滉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不痛不癢地扯了幾句天氣,然後便向病房走去了。

    走廊仿似一下變得漫長,夏日過分明媚的陽光明晃晃地投射近來,晃得他眼睛疼。

    而他忽然想起在他詢問梁璀錯父母情況時,她那戒備又過激的反應,心中又是一陣酸楚。

    走到病房門口,林滉正想推門進,卻聽見蔡碩磊在裏面說:“我啊,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你腦震盪這件事太蹊蹺了。”

    屋外的林滉愣了一下,沒去推門。

    屋內的梁璀錯心裏也是一驚,可面上仍是雲淡風輕,“你什麼意思”

    蔡碩磊:“說吧,你在刻意隱瞞什麼”這一次,他單刀直入。

    梁璀錯低頭,把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包又整理了一遍。

    她在有意規避問題,蔡碩磊不滿,靜靜看了她幾秒後,把桌面敲得響亮,“梁璀錯,說話”

    梁璀錯心煩又反感,“你究竟想追究些什麼”

    “追究什麼當然是追究那個故意把你扔進沙漠,害你受傷的人。”

    蔡碩磊的語氣就是在說一個既定的事實,梁璀錯聽聞後面色發白,外頭的林滉也是徹底怔住。

    沉默瞬間將物小小的病房住滿,隨即形成一股低氣壓。

    梁璀錯無聲,蔡碩磊也陪她靜默到底,兩人就這樣無聲對峙着,卻比爭吵還要叫人心悸。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滉只感覺自己的雙腿站到有些發麻,才終於聽到梁璀錯開口,“那天張老師的學生們先走一步,我收拾東西慢了一些,準備離開時,卻忽然遭到了襲擊,等到我醒來,便身處沙漠了。”

    雖然早就猜到了幾分,但聽完這敘述,蔡碩磊還是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你看清楚襲擊你的人長什麼樣了嗎”

    梁璀錯搖頭,“我是從後面被打暈的。”

    “你爲什麼不說”

    “我醒來時是在烏素沙漠的臨時救助站附近,這就意味着對方只是想給我一些警告和教訓,並沒有傷害我的意思。而且沙漠那種地方,什麼證據都留不下,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不想傷害你,所以把你扔在了烏素沙漠你這話不矛盾嗎”想起那天的險境,蔡碩磊情緒有些失控。

    梁璀錯劫後餘生,卻是一直表現淡定,“矛盾不矛盾我不知道,總之結果是我沒事。”

    蔡碩磊:“”心真大。

    “行了,別再多想了,就讓這件事翻篇吧。”梁璀錯勸蔡碩磊,同時好奇他是怎麼發現這其中的蹊蹺的。

    蔡碩磊笑,一起工作那麼些年,她的個性她太瞭解不過了。凡事都很嚴謹,會做萬全準備,絕不會輕易將自己置於險境。

    只是,想了又想,他只說:“胡亂猜的。”

    梁璀錯撇嘴。

    蔡碩磊又說:“讓我再猜一猜,這背後的黑手會是誰呢遠大集團還是向陽鄉那些一心想發財的人或者”

    梁璀錯打斷他,“行了,別再腦洞大開了”

    兩人整理好一切,許茗瑗也交完費用回來,左等右等卻不見林滉。

    許茗瑗奇怪,“他明明說先來幫你收拾行李的。”

    梁璀錯掏出手機,撥了他的號碼,卻是沒人接聽,又等了一會兒,她嘆氣,“他可能是有什麼急事先走了吧。”

    終於出院,梁璀錯心中的陰霾也被掃去了大半。

    何方來送行,叮囑她注意休息的話重複了好多遍。

    蔡碩磊在一旁看着,只笑不語,心中不由想要是林滉在這兒,怕一定會急得跳腳。

    先前林滉堅持要讓梁璀錯在醫院多觀察些日子,可當發現何方是這醫院神經外科的醫生後,立馬換了說辭。

    “我覺得還是回家吧,家裏畢竟住的舒服自在,更有利於身體康復。”

    真是個警覺性很強又超愛喫醋的小孩啊

    那麼,就幫幫他吧。

    想到這,蔡碩磊終於上前,打斷了梁璀錯跟何方的談話,藉口盎然還有事,讓梁璀錯趕緊上車。

    梁璀錯坐上車,蔡碩磊則還站在車外,“那個”他開口。

    何方:“什麼”

    “上次我說過吧,那小孩在,你沒希望的。”

    何方不去迴應。

    “總之,你放心,他肯定會照顧好phoebe的。”蔡碩磊最後說,揮手,上了車。

    從七月到八月,氣溫不斷飆升,太陽炙烤着大地,也炙烤着人心。

    被拉長的日光之下,被掩藏在冰山之下的祕密,終於就要露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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