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坐在副駕駛座上,梁璀錯則坐在後排,她用帽衫蓋住了臉龐,他看不見她的臉,卻知道她現在一定難過極了。

    關於梁璀錯父親的這件事情,他只聽許名揚簡單說起過。

    說他是一位胸懷壯志的人,孤注一擲的駐紮在沙漠,籌集了許多資金去治沙,幾年下來,頗有效果,只是他所承諾的經濟效益還未有落實,於是許多人要求收回資金。

    最終梁父抵擋不住壓力,自殺了,連帶着還搭上了一條無辜的性命。

    這件事情在當時鬧得很大,轟動了整個木城。

    梁家雖然頗具勢力,卻也不敢輕舉妄動,過了好久,才把流落在外的女兒和外孫女接回來。

    這之後,他們給梁璀錯改了名字,換了身份。

    安然的過了幾年後,梁母有次發病,當着梁璀錯的面,將她父親的事情全部說出。

    這之後,梁璀錯又不知道從哪兒找到了父親留下來的治沙手冊,再後來,偷摸着報了環境工程學,自此便走上了和他父親一樣的路,再難也沒回過頭。

    梁姥爺對此一直頗爲詬病,而梁璀錯則乾脆失蹤不見,在外面一呆就是好些年。

    許名揚說起這件事時,似有嘆不完的氣,他總以爲是這個家沒有給予她足夠的溫暖,才叫她想要通過繼承父親的遺願去尋找所謂的身份認同感。

    何方對此認同卻又不完全認同,他想,身份認同感大概只是很小的一方面,真正起作用的應該還是梁璀錯從事環保這些年的所見所聞。

    梁璀錯回到家倒頭就睡,許茗瑗做了飯叫她,怎麼喊都喊不醒。

    再摸她人,嚇了大跳,她的身子滾燙,拿溫度計一量,燒到快40度。

    許茗瑗着急,隨即便撥通了林滉的電話。

    林滉在辦公室加班,和同事就融資方案進行修改,手機調了靜音,錯過了來電。

    最後還是蔡碩磊趕來,把梁璀錯送到了醫院,輸了點滴。

    “啊,真是個麻煩的女人,還以爲戀愛了就不讓人這麼操心了。”蔡碩磊坐在梁璀錯的牀邊,抱怨着,不小心便把買給她的粥消滅光了。

    “shit”他嫌煩地抱怨了句,又看了看熟睡的梁璀錯,“怎麼還不醒”他喃喃着,起身,準備再去買一碗粥來。

    再多睡會兒吧,平時從來睡不夠,這下總算有機會可以好好休息下了。

    況且,你睡着的時候,最好看,因爲整個人都柔軟了下來。

    等到林滉知道梁璀錯高燒被送進醫院時,已經是第二天天快亮了。

    他通宵開完會,雙眼佈滿了血絲,視線也有些模糊,反覆看了好幾遍後,抓起外套便向外跑。

    這城市纔剛剛要甦醒,車上往來的車輛還不多,林滉等了好久,也等不來一輛出租車。

    他着急,查了最近的公交車站,準備跑過去,手機卻在這時響起,他手忙腳亂地掏了出來,是林橋落。

    他悻悻的接起,林橋落則叫他看馬路對面。

    林滉警覺地望去,只看見林橋落的車停在那裏。

    他上了車,卻是不耐煩,“找我什麼事”

    林橋落一直很剋制,可剛纔在等林滉的這期間,卻接連抽了好幾根菸。

    “小滉。”他的手緊握着方向盤,說:“你現在必須跟我回家去。”

    林滉當然拒絕,“我有急事,你有什麼事推後說吧。”

    林橋落則迅速反鎖了車門,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嚴肅表情,“跟我走,別讓事情變得太複雜。”

    一種不祥的預感突然涌上了林滉的心頭,不得不說,今天的林橋落太反常了,他不得不被震懾到。

    車子發動,叔侄倆默默無言。

    林橋落內心交雜一片,林父一早便把他叫醒,讓他無論如何都要把林滉帶回家。

    林橋落莫名覺得惶恐,要出門時,又聽林母說,林父一夜未眠,天剛亮時便囑咐了他這件事情。

    “發生什麼事了嗎”他試探的問。

    林母嘆氣,用有些幽怨的眼神看他,“你這孩子,不該比我們更清楚嗎你也是,在這件事上竟然還能這麼沉得住氣。”

    於是他知道了,他一直想要隱瞞的事情怕是再也瞞不住了。

    可他卻還不知道,是該先要給林滉打一記預防針,還是讓他直接從林父那裏直面事實。

    但現實是,留給他做考慮和安排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

    車子一路順暢地行駛至林家門口,林橋落泊好車,讓林滉先下去。

    林滉已經察覺到一種不一般的氣息,他有些不自在地下了車,推開門,一眼便望見坐在客廳的父親。

    林父幾乎是睜眼到天明,面容帶着憔悴,看見林滉,他招了招手,讓他坐過來。

    父親的聲音和表情看起來都很平和,可就是這樣,才迅速點燃了林滉心中的不安。

    反常,實在是太反常了。

    再看林母,她安靜的坐在一旁,不似往常見到他回家時,

    那般笑臉相迎。

    “爸爸。”林滉嚥了咽口水,叫道,變得很緊張。

    林父扶了扶鏡框,緩緩開了口,“註銷也好,轉讓也好,你儘快去把生生處理掉,產生的違約金、賠償金和損失費,都由我來承擔。”

    這話在林滉聽來簡直荒謬至極,他立馬如炸了毛的公雞,挺直了身子,“您這又是在鬧哪一齣”

    明明上次還對他做的事情表示認可,並給了不少意見,怎麼今天就變了風向。即使是長輩,也太任性了一些吧。

    想着梁璀錯還在醫院,林滉不想和林父糾纏,起身,“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您到底在想些什麼,生生傾注了我太多心血,我不可能放棄它,我還有事,先走了。”

    “站住”林父一聲喝令。林滉裝聽不見,繼續往前走,卻忽然被母親狠狠拽住。

    “從小到大我都由着你,哪怕你父親不答應,我也會盡力去滿足你,只是這一次,你不可以再任性了,必須聽你父親的。”

    母親的這番說辭叫林滉猶墜入雲裏霧裏,他有些受不了了,“你們究竟是什麼意思”

    林滉問,林母不回答,只默默流淚,林父接連嘆了好幾聲氣,剛要開口,卻被林母拖住。

    “你不能說,你不可以這麼傷害孩子,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我們誰都別再提,也別追究了好不好”

    林母越哭越傷心,林父先開始還耐心安慰她兩句,到最後也受不了她的優柔和哭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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