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昭看着顧寒淵強行忍着離別之苦和分別之傷在幫自己尋找着能用到的符籙,不由得伸出手去,攔下了顧寒淵繼續翻找的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將它們統統握在自己掌心之內。
顧寒淵也在隨後,緊緊地握住了那雙柔荑,大拇指不自覺地摩挲着她的虎口,似是在安慰她不要爲自己擔心,也似是在安慰自己,不要因此在她面前暴露脆弱的情緒。
而後,兩人同時沉默。良久,顧寒淵終是率先開了口,隨後動作輕柔地將自己即將遠行的愛人抱在懷中,貪婪地感受着她那令他無比留戀的溫度,癡迷地感受着她的氣息。
“朝堂之上有我在,阿昭不必憂心。縱使司馬薇作妖,我也能在第一時間截獲,不讓她擾亂你分毫。可,阿昭,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若是幾月不見,於我而言,便是恍若隔世……”
他又怎能剋制住自己無盡的思念,和無時無刻想要奔向她的慾念?
有時顧寒淵真的很想將秦明昭牢牢鎖在自己身邊,讓她那裏也去不得,這樣便能每日瞧着自己,不和自己所分離。可那樣……又和莫璃軒有何等區別?
他不願意讓本該翱翔在天地間的鳳凰被迫折斷翅膀,成爲華麗牢籠中的金絲雀,所以他萬事會以秦明昭爲主,除卻忍受她移情別戀,其餘的他都可以遷就。
哪怕是接下來幾個月的遠行和別離。
“阿昭,”最終,萬千話語在他口中,只匯聚成了一句話,“平安歸來,我還等着,與你白頭偕老呢。”
“好,我答應你,一定平安歸來。”
又是一個子夜,秦明昭率領六萬兵馬離開了天都城,奔赴向北境邊關,去支援此時已然抽不開身的秦明嵐,去將那些敢來侵擾他們領土的敵軍,徹底趕回老家。
臨走時,秦明昭坐在馬背上,遠遠地眺望着那站在城門上久久不願離去的身影,心中五味陳雜,情緒翻涌不止,但最終,還是硬下心腸,強硬地扭過頭去,“駕!”
馬蹄疾馳在城外的官道上,追逐着前方已然距離較爲遙遠的大軍,“駕!”塵煙滾滾,夾雜着兩人無盡的思念與離別之苦,還有對於雙方身處之境地的濃重擔憂。
朝堂亦有暗中箭,戰場更比修羅獄。
顧寒淵站在城門上,側耳仔細聽着那逐漸遠去的馬蹄聲,眼中卻是逐漸冷卻了昔日的溫度,變得愈發冷酷了起來,“……你可以滾了,就算望眼欲穿,那也不會最終屬於你。”
“可笑,難道屬於你?”一個身穿黑色斗篷的身影走上前來,譏笑着看着身側連臉線都變得冷漠的男子,“阿昭本屬於我,難道會屬於你?螢火之光,豈能與皓月相爭高下?癡心妄想!”
“這句話同樣還給你,”顧寒淵絲毫沒有了往日的儒雅和溫和,變得萬分冷酷犀利起來,海藍色的眼眸中充盈着不亞於秦明昭憤怒時的殺氣,“莫璃軒,收起你那令人作嘔的愛意,阿昭不會接受的。
“終究是你,爲禍阿昭命格,擾亂當下局勢,妄圖在此之上重新建立屬於你的、令你滿意的秩序和結局。呵,你這般想法,纔是白日做夢,癡心妄想!”
“那我們拭目以待,”莫璃軒絲毫不畏懼他這般步步緊逼,語氣依舊傲慢跋扈,不講情面,“阿昭註定是會落在我手心的金絲雀,你?不過是我與她白頭偕老之路上的絆腳石罷了,認清自己。”
“是嗎,”顧寒淵並沒有急着反駁,只是緩緩說出了一個讓莫璃軒瞬間感到毛骨悚然的事實,“那……等你全部恢復前世記憶之後,再來與我爭論這個問題吧。”
“你……”
莫璃軒聞言,頓時渾身生出了一種說不出的怪異之感,背後陣陣發涼,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些許,回身望着施施然離開的顧寒淵,心中發毛。
他不明白,爲何顧寒淵會知道自己即將擁有前世完整的記憶?這件事除了鎮國寺的大師和大師的信徒,並無人知曉,就連他身邊侍奉多年的成海都不曉得此事,他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難道,真是應了世人那一句“神機妙算國師也”?!
莫璃軒站在城門之上思考了很久,也終究未能得出什麼有用的結論。眼瞅着東方發白,夜晚即將褪去,黎明即可到來,莫璃軒才緩緩走下城門,去往了回到丞相府的路上,換朝服準備上朝了。
走在路上,聽着馬車在青石板上軋過的聲音,莫璃軒猛地將那搖擺不定的心境安定了下來:縱使是鳳凰又能如何,他又不是給不了她梧桐樹,鳳棲梧鳳棲梧,只要有梧桐樹,何愁沒有鳳凰?
只要他精心打造着那獨屬於鳳凰的囚牢,何愁鳳凰還會再次飛向天空,離開自己?就算讓他之後種着滿山的梧桐樹,將這個囚牢變爲整個天下,又有何難?
他要的,從始至終,只有她秦明昭一人。
他會用這世上最爲純淨的黃金,爲她打造這世上最爲精美的鎖鏈,製造最爲真實的鏡花水月,將她徹底囚禁在自己身邊,整日整夜與她耳鬢廝磨,這樣,她便會永遠離不開自己,永遠只屬於自己了。
這樣,他又何苦擔憂顧寒淵再來攪局呢?
想到這,莫璃軒眼中再次露出病態而瘋狂的愛意和嗜血光芒,口中唸唸有詞,“阿昭,阿昭,你馬上就要屬於我了,馬上,就要屬於我了……這一仗結束,東凌國必會元氣大傷,屆時……
“你終將會屬於我!”
那瘋狂而又癡情的低喃聲,被駕車的成海盡收耳中,換來重重嘆息一聲。
他家主子,終於還是爲愛成瘋成魔了。這麼多年,主子第一次這般情緒外露,竟是因爲一個女人,因得情愛之事,才變成了這般會哭會笑的真實存在。
成海也說不上來,這件事究竟對於莫璃軒來講,是好事還是禍事。人們都說紅顏禍水,可若是這紅顏禍水能讓他家主子感覺自己的真實存在,他不介意助紂爲虐,將那帝姬徹底困在主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