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如今他也是嚐到了這種思念到骨子中的滋味,卻驀地發現,自己已然成爲了詩中人,苦苦思念着遠在他鄉作戰的摯愛,體會到了那等抓心撓肝的等待和焦急。
當真是,同心一人去,坐覺長安空。
秦明昭不在的日子,顧寒淵連朝着莫璃軒翻白眼的心思都沒有。不論對面如何挑釁,顧寒淵始終都維持着自身冰冷的氣息,企圖用自己的氣場將別人凍死在五步之外。
所以近些時日,好些朝臣已然偷偷向着秦弘安建議,讓顧寒淵去北境邊關去做監軍也好,軍師也好,總之就是不要留在天都城內繼續用眼神和他們對話了,太可怕了!
那一個眼神下去,他們都覺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被凍了起來,五臟六腑都有被凍碎的危險。真真是……可怕至極。
可就是這樣近些時日在衆朝臣眼中無比可怕的顧寒淵,實際上,只是一個極度思念自己摯愛,卻不能跟隨而去的可憐大狗狗。
“阿昭……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而另一邊,丞相府內。
看着滿園即將開放的梨花,莫璃軒卻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披着一件單薄的斗篷站在樹下,心中滿是說不出口的陰霾和擔憂。雖然他知曉,阿昭的離開和自己有關,但……
“梨花,梨花,應當是離花纔是,”莫璃冷笑着,伸出手來撫摸着那些已然成苞的梨花,指尖一個用力,便將那一整個枝條徹底震碎了開來,紛紛揚揚地落在了地上,“看着當真是礙眼。”
莫璃軒仰着頭,嗅着那即將噴薄而出花香,心中愈發地陰暗了起來,“北境邊關打得怎麼樣了?”
“回主子,”一直守在莫璃軒身邊的成海躬身恭敬地回答道,“邊疆戰事陷入僵局,帝姬帶兵趕到後,局勢逆轉,四關皆是脫離了危險之際,同北霖國、北狄部落僵持不下,且戰力損耗不小。”
“廢物,”莫璃軒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當着滿園的花草樹木,甚至是隱藏在暗處、屬於自己的眼線的面,冷笑着嘲諷道,“他不是號稱北霖國鐵騎天下無敵嗎,怎得不拿出來用啊?”
“那位說,鐵騎用不到,所以只是帶了一部分,”成海接着回答道,“但凡鐵騎在處,帝姬那裏……也算不上討到什麼好處。況且,近日來北狄部落反抗情緒明顯增加,恐怕……”
“這有什麼?”莫璃軒輕笑着,再一次擡手震碎了鄰近的枝椏,看着潔白的花瓣在自己眼前飄零而下,格外可憐無辜,“殺幾個以儆效尤便是,這麼簡單的道理,還需要我教給他?
“當真是無趣。若非是他們廢物,現如今,我就可以將我的阿昭攬在懷中,與她同牀共枕,做一對絕世鴛鴦了。只可惜,”他冷笑一聲,將飄落在自己肩膀之上的花朵碾碎了開來,“飯桶一幫罷了!”
成海聽着那等陰森的語氣,根本不敢上前再說些什麼,只能繼續垂着腦袋,等候着他家主子的命令。
“……是。”
聽着已然暴躁升級的主子,成海壓根不敢有什麼異議,只得恭敬地應下後,前去寫信,送往邊關。
等到成海離去後,莫璃軒才堪堪鬆開了放在緊握成拳的另一隻手,“滴答……滴答……”可他卻像是什麼也沒有感應到一般,直勾勾地盯着那血滴直直地掉落在自己面前。
正如前世一般,那血滴滴在青石板上綻開血色梅花的那一剎,釋放出來的,是莫璃軒瘋了一般的無助和不安。他死死地盯着眼前滴落的血,不知在想些什麼。
良久,庭院中才響起一聲低沉沙啞的自言自語,“莫璃軒,還是楚璃軒,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終將阿昭攬入懷中的,一定是我,也只能是我……”
一陣涼風吹拂而過,捲起了地上無數殘花敗枝,也吹拂過莫璃軒的臉頰和垂在臉側的髮絲,無奈地爲這個已然爲愛癡狂的男子嘆息着。
癡兒,不是你的,又何苦癡心追尋呢?
這一日的白晝,無論是天都城,還是北境邊關,都安靜且平和得讓人懷疑,但不可否認的是,大家都喜歡這樣的日子。可白晝的平靜,又怎能代表着黑夜的安定?
今日的夜晚,無論是天都城,還是驪都城,甚至是北境邊關,都註定不會度過一個很是太平的夜晚。
天都城,帝姬府內。
顧寒淵冷靜地注視着牆頭之上站立的那人,眼神中滿是寒霜一般的憤怒和彷彿寒冬三月的冷意,藏在寬大袖口之下的手死死地扣着秦明昭送給他的那一柄寒玉鐵刃扇。
“你來作甚?”
語氣冰冷得彷彿那北境邊關冰淵之下的河水,冷得讓人從內而外都在發顫。
“作甚?自然是殺你,”莫璃軒提着長劍站在牆頭,很是輕鬆地朝着顧寒淵那張冷着的老臉笑着,“老鹹魚,你以爲你時常窩在這帝姬府,我就不能奈何你了?可笑,就算是你進了皇宮,照殺不誤!”
“殺我?”
顧寒淵嘲諷的意味不能再明顯,“你有什麼資格說要來殺我?你以爲你爲何只能站在牆頭之上,說着一些幼稚之際挑釁之語?莫璃軒,阿昭說了,沒有她和我的允許,這間院子,你半步都踏不得!”
“與你何干?!”
莫璃軒顯然是被激怒了,眼瞳很明顯地再次紅了一個色度。他像是在看一具死屍一樣死死盯着顧寒淵,“老鹹魚,別以爲阿昭不在,你就可以肆意妄爲地霸佔着她的東西。
“說我手上沾染着無辜之人的鮮血?難道你的手上沒有沾染?”莫璃軒的語氣森然可怖,“你別忘了,當年戾王之死,也有你的一份!你怎敢這般確定,你的手上就一定是乾淨的?”
“乾不乾淨,是阿昭說了算的,與我何干?”顧寒淵很顯然十分厭煩莫璃軒這副嘴臉,當下便反擊道,“再說了,就算我的手上不怎麼幹淨,與你有何干系?阿昭不介意,我自然也不會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