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已,杜蔚國選擇喫飯的地方,只是背巷之中,一個只賣餛飩和竹升面,非常僻靜的路邊攤。
距離這個路邊攤不遠,隔着一條馬路,是一棟6層的居民樓,年代久遠,外牆都已經班駁的不像樣子了。
頂樓的天台邊緣,有一個穿着白色碎花長裙的女孩,突然喫力的爬上了天台的圍牆。
女孩大概16,7歲,眉清目秀,身材纖瘦,以杜蔚國的眼力,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見。
這女孩的裙上擺泥濘不堪,甚至還有破口,鬢角還彆着一朵白色的紙花。
小姑娘的眼睛通紅,臉上還掛着尚未乾涸的淚痕,表情哀怨,眼神中滿是決絕。
杜蔚國劍眉輕挑,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一邊拿起桌上的溼帕子擦了擦手,心中暗忖。
這孩子應該是纔剛剛有親人離世,難道她是受了什麼委屈,要跳樓嗎?
杜蔚國從來都不是聖母,離境之後,更是殺人如麻,身經百戰,從屍山血海中趟過來的,早已心硬如鐵。
不過見死不救這種事,杜蔚國終究還是做不出來,十年飲冰,熱血未涼。
“夜魘,別特麼吃了,趕緊幹活!”
杜蔚國沒好氣的踢了夜魘一腳,低叱了一聲,美食當前,這傢伙已經喫的瘋魔了,一刻不停的炫着,選擇性無視他的命令。
夜魘和杜蔚國之間,可是有玄之又玄的心靈鏈接的,他想救人的想法,夜魘自然一清二楚。
只不過它這會正忙着享受口腹之慾,選擇裝傻充楞而已。
捱了一腳,還被罵了,夜魘也沒辦法再繼續裝傻,雖然心裏有一百個不情願,也不敢忤逆杜蔚國的命令。
狗臉上露出一個人性化的無奈表情,懶懶洋洋的擡起頭,眼中有淡淡的紅光一閃而逝。
樓頂的那個消瘦女孩,纔剛剛費勁巴力的爬上圍牆,彷彿就聽到身後突然傳來了什麼聲音。
她的眼睛瞪得老大,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淚如泉涌,猛得回頭。
隨即,她就好像瘋了一樣,毫不遲疑的跳回天台,哭喊着朝門口跑去,才跑了兩步,眼前一黑,直接軟倒在地。
夜攤面前,夜魘非常傲嬌的哼了一聲,扭頭看了杜蔚國一眼,眼神裏滿是驕傲,還夾着一絲不耐煩。
大概的意思就是,就特麼這點破皮事,居然也好意思打斷本大爺用餐,你腦子沒病吧?
杜蔚國也懶着和它置氣,沒好氣的呵斥一句:“行了,喫吧,喫吧,你這頭豬。”
隨後杜蔚國又把目光轉向馬五,沉聲說道:“五爺,我去辦點事,你在這裏等我一會。”
“好的,先生。”
馬五一直都偷眼看着杜蔚國和夜魘之間小動作不斷,不明就裏,憋了一肚子的疑惑。
但是他老於江湖,嘴巴嚴的一批,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問,分寸感拿捏的爐火純青。
杜蔚國也不廢話,邁開步伐,朝着對街那棟民宅走了過去,既然遇見了,總要問問緣由纔好。
這棟民宅是老式的筒子樓,每一層都有好幾十戶人家,門挨門,戶連戶,逼厭狹窄,跟鴿子籠似的。
杜蔚國腳步從容,不緊不慢的拾階而上,徑直來到頂樓,蹲下身體,把那個暈倒在地的小姑娘扶了起來,輕輕的晃了晃她的肩膀。
小姑娘瘦的不得了,軟軟的靠在杜蔚國的懷裏,緩緩的張開眼睛,茫然的看着眼前這個英俊無匹的男人。
過了好一會,她才猛得反應過去,掙扎着坐起來,下意識的抱住胸口,含羞帶怯,怯怯的問道:
“你,你是誰?”
她說的是略帶內地口音的粵語,聲音很小,軟軟糯糯的,杜蔚國恍惚間,突然想起了遠在四九城的左藍。
按說,左藍今年應該也有13歲了,應該也是個大姑娘了,也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咋樣了。
當下,北邊的情況複雜,一言難盡,消息已經完全斷絕,別說左藍了,甚至就連胡斐都聯繫不上了。
杜蔚國也不是不想聯繫,是真的不能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如果貿貿然用海外電臺給胡斐發個電報,這後果,嘶~
杜蔚國有點走神了,眼前這個小姑娘怯生生的偷瞄了他一眼,見他正在發呆,眼神清明,不像壞人,於是又壯着膽子,小聲問了一遍:
“你是誰?”
杜蔚國笑着搖了搖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都壓了下去,儘量用溫和的聲音說道:
“哦,我是警察,剛好路過這裏,小姑娘,你叫什麼,你是受了什麼委屈嗎?”
杜蔚國隨口編了一個相對比較容易被接受的理由,當下港島警察的口碑雖然非常一般。
但是如果真遇見事情,還是相對值得信賴,果然,小姑娘一聽他是警察,畏懼的神色頓時消散不少。
只不過一雙楚楚動人的大眼睛卻瞬間蒙上了一層霧氣,哽咽的說道:
“你是阿sir哦,我叫阿妹,我,我~~”
話音未落,阿妹的淚珠子就噼裏啪啦的掉了下來,梨花帶雨,斷斷續續的講述了她的經歷。
她的大名叫薛麗雯,小名阿妹,今年15歲,祖籍惠州惠東縣白花鄉大河村人,逃難來了港島。
阿妹的父親,早年因爲戰亂受過重傷,在她才幾歲的時候,就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了。
之後的日子裏,阿妹一直和媽媽相依爲命,咬緊牙關,死死硬撐,小小年紀,就喫遍了人間的苦楚,懂事的不得了。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挑苦命人,這話一點都不假。
寡婦門前是非多,阿妹的媽媽姿色不俗,身段風流,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美人。
又年紀輕輕的就死了男人,無依無靠,這樣的小寡婦,自然會引起無數不懷好意的覬覦。
大河村的大隊書記,就是這些無賴其中之一,他不止一次兩次,明裏暗裏的想要偷香竊玉。
阿妹媽媽的性格剛烈潑辣,寧死不從,好在大家畢竟都是鄉里鄉親,一個宗族的,繞來繞去的也都算沾親帶故。
大隊書記也不敢過分用強,把事情徹底做絕,逼迫過分,所以一直都只能乾巴巴的眼饞,始終沒能玉成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