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過後的樟木鄉,銀裝素裹。
姜家村,石牛山腳下。
東南面的一棟土磚房屋頂。
這時突然間傳來了嘩啦啦的雪崩聲。
大團的雪塊落地聲雖然不大,卻是將屋內熟睡的少年‘姜初陽’給驚醒了。
他茫然的看向了四周,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要是沒有記錯,在醒來之前。
自己好像在酒店陪大客戶喝酒喫飯。
可是這怎麼突然間,就出現在這土磚房內呢?
看這周圍簡陋且熟悉的環境,還有牆壁上那泛黃的日曆。
這裏好像是自己兒時的老家,不過隨着時代的變遷早就拆掉了,只能在夢中見到而已。
“難道我是在做夢?”姜初陽喃喃自語,爲了驗證一下,他伸手就在自己手臂上狠狠的掐了一下。
直到疼的眼淚都出來了,他才察覺到自己這不是做夢,好像是真的回到了兒時的老家。
這讓姜初陽細思極恐了起來,連忙爬起開始尋找自己的手機,還有隨身的車鑰匙跟錢包。
當看到睡的牀是稻草鋪墊的,就連被子裏面墊的材料都是稻草時。
整個人那是懵了,一股塵封已久的記憶,此刻也如潮水般隨之涌上心頭。
過了好半晌,他才緩過神來,也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
“看來我應該是重生了,從二零二二年,重生到了一九七九年,這點從土磚房牆壁上的日曆就可以看得出來。”
“要不然的話,我的手臂不可能變得這樣細小,還有那大肚腩也不可能消失不見。”
“也就是說,我人變得健康了,也變得更加的年輕帥氣了!”
“不過我的億萬家財沒有了,還有那才過三十的嬌妻,只怕也是別人的了。”
“但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重生就可以代表着一切都可以重來!”
想到這,姜初陽自嘲的笑了笑後,就從木牀上走了下來。
腳掌接觸地面的那一剎那,他下意識的連忙又跳到了牀上。
原來地面冰冷刺骨,根本就不能打赤腳。
“我的鞋子呢?”姜初陽朝凹凸不平的泥巴地面看去。
在看到只有一大一小兩雙草鞋在牀底下。
那是捂着頭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因爲重生這樣的開局,讓他真的有些接受不了。
但最後他還是妥協了,坐在牀頭穿起了草鞋。
畢竟不管怎麼說,他重生帶來的記憶跟人生經驗,足可以讓他在短時間改變身邊的一切。
要是連穿草鞋都不能適應,只怕在七九年這個農耕時代,那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沒有記錯的話,七九年剛好改革開放了。
而且在樟木鄉七八年就已經分田到戶。
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要肯幹。
要想在未來的三五個月內擺脫目前窘迫的狀況。
那應該是沒有任何問題。
想到這,姜初陽朝大門口走去。
近了,打開大門一看,入眼處白皚皚的一片。
沒有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更沒有幾十年後的盛世繁華。
有的……是那種讓人陶醉的寧靜,還有無聲的美麗雪景。
呼呼——
冷風颳來,讓沉醉雪景中的姜初陽瞬間清醒。
帶着一絲怯意,還有一絲期盼,姜初陽扯着嗓子喊了一聲:“小紅薯,你跑哪去了?”
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表現,那是因爲重生前都有十來年沒有見到遠嫁的妹妹‘小紅薯’了。
這重生後第一時間就能見到,說句實話,那真的是有些忐忑。
而小紅薯的年紀按照時間線來推算,七九年應該還沒滿五歲,跟姜初陽相差了十歲之多。
小紅薯的大名叫姜小紅,因爲最喜歡喫生紅薯。
所以家裏面就給取了一個小紅薯好養活的外號。
在上面還有兩個姐姐一個哥哥。
要是沒有記錯的話。
因爲家裏面窮。
兩個姐姐七九年只有二姐‘姜冬菊’嫁人了。
而三姐‘姜秀蘭’目前在朝陽紡紗廠打零工攢嫁妝。
基本上是一個月只能回家一次,而且還是當天回當天走的那種。
至於大哥‘姜國慶’則是當兵去了,今年都二十七八了還沒成家立業。
一年裏面除了幾封家信,那就在沒有什麼聯繫。
一想到這,姜初陽就唏噓不已。
畢竟造成這樣的局面。
除了是因爲家裏面太窮之外。
更多是因爲家裏面有一個‘敗家’的父親。
母親‘李紅玉’因此那是不知道哭過多少次。
然而即便是這樣,父親依然沒有悔改之意。
還被一羣狐朋狗友慫恿去南下‘賺大錢’去了。
到現在爲止,都有一年多沒有任何音訊。
而按照重生的記憶來看。
父親‘姜永康’應該是在沿海一帶倒買倒賣小商品被抓了。
直到八五年纔會被放出來。
雖然回來後的父親改變了很多。
也主動承擔起來了整個家的責任。
但那時他人都已經五十多歲了。
在改變那有能怎麼樣,只能鬱鬱而終。
之所以用上‘鬱鬱而終’這個詞。
那是因爲重生前的姜初陽在父親死後。
無意間翻看了父親留下來的日記。
才知道父親是有大志向的人。
無奈生不逢時,每次在大展身手的時候。
都被時代給限制了,也被他所在的時代給坑的很慘。
要不然的話,絕對不會碌碌無爲一輩子。
這個念頭落下,一道清脆甜糯的聲音在姜初陽的耳邊響起:“四哥,喊窩幹啥子囉?”
說話的是小紅薯,瘦弱的像一根乾柴。
不過大眼睛很是靈動,跟彎彎的眉毛搭配在一起,那就像會說話一樣。
她扎着一對馬尾辮,穿着打着補丁的灰色棉襖,小手凍得跟紅蘿蔔似的。
此時端着一臉盆米糠,正踩着積雪‘嘎吱嘎吱’的走了過來。
米糠,指的就是稻殼。
在農村一般都是用來餵豬的。
這個姜初陽自然是清楚。
他見走來的小紅薯穿着母親的雨鞋走路非常的喫力。
那是心疼的上前就接過了臉盆,然後一隻手抱起了她:“姆媽人呢?別告訴我大雪天的還去掙工分了?”
姆媽是方言,在樟木鄉是媽媽的意思,而掙工分在六七十年代的農村,那是唯一賺錢的方式。
需要的油票、布票、火柴票等等票證,那也必須靠掙工分才能獲得。
要不然的話,一大家子人只怕會餓死去。
現在雖然是七九年年末,已經改革開放了,也分田到戶了。
但掙工分的模式,仍然在農村沒有摒棄。
所以姜初陽才這樣問小紅薯。
“嗯,姆媽一大早就去掙工分了,說是大隊長需要人深挖水渠,中午還管飯呢!”
小紅薯聞言點了點小腦袋,然後將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那咱們早飯喫什麼?”姜初陽見外面冷風嗖嗖,抱着小紅薯就走進了土磚房。
“不曉得,家裏面的米缸已經冒得米了,紅薯也恰光噠。”小紅薯怯生生的咬着食指:“四哥,我這次真的冒偷恰,是真的冒得了。”
恰,是喫的意思。
姜初陽聞言苦笑不已:“傻妹妹,我可沒有怪你的意思。”
他這才發現家裏面現在是家徒四壁,連填飽肚子的食物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