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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九章 要戰便戰

    慶曆二年九月十二日早晨,鴻臚寺。

    “夏寧侯請”

    “王大人是正使,自然是您先請”

    很好,許清和王拱辰雖然相互看不順看,但今天要與夏使談判,倆人表面上都保持着一團和氣。來到鴻臚寺門口,彼此謙讓了一下。

    今日許清頭戴賢冠,身穿絳紫圓領朝服,腰纏玉帶,掛着金魚袋,一身侯爺的正式着裝,大袖飄然,自有一翻灑脫不羈之態。

    和夏使的和談地點選在了鴻臚寺,鴻臚寺本是接待外國番邦來使的地方,但如今鴻臚的職權被嚴重的削弱,大宋的外交職責更多的被劃給了樞密院和禮部。

    諸如這種談判之事,一般都是由樞密院來負責,這次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卻安排鴻臚寺來接待。雖然具體談判事宜不關鴻臚寺的事,但前面引路的鴻臚寺少卿吳江似乎已經很滿足了。

    吳江引着許清和王拱辰進廳時,夏使張元、賀從勖和幾個隨員已在廳中等着。有意思的是,廳中的擺置並不象後世那樣,雙方坐在長桌兩邊,可以站起來向對方噴口水,而是擺成和一般衙門大堂差不多的樣子,許清他們的桌子在大堂正方,夏使的桌案則置於下方左則。

    吳江給雙方介紹時更絕,介紹許清和王拱辰時,把什麼爵位官職全報了出來,連許清自己都差點忘記了的那個將作監中校丞都沒漏掉,就差沒把十八代祖宗的履歷都報出來了。而介紹張元他們時,只說這是党項正使張元,這是党項副使賀從勖,不但所有官職什麼的一字不提,連夏國二字都免談。

    吳江的做法讓許清覺得好笑,但這也是事實,大宋從未承認過西夏建國,何來夏國、何來官職之說

    許清坐在正堂之上,感覺自己不是在談判,倒象是在審案一般,就差一塊驚堂木了,他僥有興趣地打量了一下張元這位正義性十足的漢奸,看上去大概四五十歲的樣子,只是幾乎看不出他是漢人了,和其他党項人一樣,也剃了禿髮,戴上了大耳環,去漢化十分徹底

    張元他們也沒在這些問題上過多糾纏,人家那是看重實惠而已。

    等大家坐定,賀從勖鄭重的將國書遞給了王拱辰,說道:“這是我大夏皇帝致大宋皇帝之國書”

    王拱辰聽到這樣的稱呼,眉頭一皺,但還是接了過來,王拱辰看完後又遞給了許清。

    許清打開來一看,只見頂行寫着臣邦泥定國吾祖曩霄上書大宋皇帝的字樣,這回李元昊倒是稱臣了,下面還羅列着西夏議和的幾項條件:

    一、大宋冊封李元昊爲西夏國主,西夏向大宋稱臣。

    二、允許西夏自置機構,自任官員,宋夏之間使節往來禮儀與宋遼禮儀相同。

    三、歲賜西夏銀二十萬兩、絹二十萬匹、茶葉十五萬斤,每年逢李元昊生日和十月一日賜給

    四、允許雙方在邊境開設十個榷場,允許兩國百姓自由交易,大宋每年最少向西夏收購十萬斤青鹽。

    五、兩國在沿邊修築堡寨須維持現狀,互不侵犯。

    許清看完後掃了張元一眼,果然是獅子大開口啊,他懶得和張元說話,就看王拱辰如何落地還錢了,然後自己又準備把手上的國書再看一遍,他雖然自來到大宋後,就一直挺努力學習,便對這些連標點符號都沒有的古文,看起來還是有些喫力,生怕哪裏被人家坑了。

    張元兩眼作望天狀,他本是不同意和談的,這次被派來議和極爲不樂,他一直慫恿李元昊進攻大宋,上次遼夏聯合攻宋就是他策劃的。

    他希望李元昊能把關中打下來,再據函谷關而守,這樣就可以派官員治理關中,他也可以衣錦還鄉了,這些年他在西夏雖然受李元昊重用,但過慣了中原的花花世界,如今每日卻要對面那漫漫黃沙,時間越久,心裏越抑鬱寡歡。

    可惜上次遼國只是兵壓宋境,撈到好處便撤退了,李元昊在西北雖然揚言要飲馬渭水,取據長安。但也一直沒盡力,總是採取機動搶掠,沾之即走的戰術,雖然攻下過一次渭州,那也是趁渭州兵力被抽空後突襲得到的。

    涇州、原州等邊城不打下來,就算大宋在京兆府不置一卒,讓他來長據他也不敢啊後來聽說範、狄二人都在渭州,本想再次猛攻下渭州,除去範、狄二人,使西北塌下半壁,卻不想被許清夜

    襲反成慘敗,即使這樣他還是不願宋夏議和。

    張元有這種想法很好理解的,做了漢奸,而且還一直是力主攻宋的人,宋夏一但議和,他本就處於尷尬的位置上。

    這時王拱辰對張元大聲說道:“大宋同意封李元昊爲西夏國主,並允其自置機構,自設官員,然宋夏之間既是君臣關係,使者往來禮儀豈可與遼國相同這點絕然不可。”

    張元不說話,賀從勖只得對王拱辰答道:“我大夏雖對大宋稱臣,然”

    “嘭”

    一聲勝過驚堂木的拍案之聲,把廳中衆人震得耳鼓發麻,坐在旁邊的王拱辰,差點嚇得滑到地上去,只見許清突然拍案而起,直接將李元昊的國書往張元臉上一扔。

    你道爲何許清把李元昊的國書從頭看一遍時,突然被頂行的吾祖兩字吸引住,李元昊給自己取了個党項名字叫嵬名吾祖,這個他是知道的。

    但正如曹佾那天說他的字叫公伯被許清猛敲一樣,李元昊也玩了個花樣,一邊向大宋稱臣,一邊讓趙禎叫他吾祖,上次他的國書上寫的是兀卒,這次生怕大宋不知道,直接用了吾祖的譯音;太他孃的扯蛋了方纔一時沒注意,許清還差點讓他玩弄了一回,這讓他如何不氣衝斗牛

    國書啪的一聲扔在張元臉上,張元鋥亮的禿頭一片漲紅,怒目凝視着許清吼道:“夏寧侯許清,大宋怎麼派你這樣一個無知小兒來和談,大宋接待來使,用的這就是這樣的禮儀嗎”

    王拱辰也終於坐穩了身體,對許清接着喝道:“夏寧侯,休得無理”

    “嘭”

    王拱辰的話聲再次被拍案聲振斷,許清看也不看王拱辰,冷冷地盯着張元,一字一句地喝道:“要戰便戰我大宋何懼之有你回去告訴李元昊,若想和談,讓他先把名字改成嵬名吾孫再說”

    王拱辰這時也終於醒過神來,雙眼瞪得比牛眼還大,吶吶不能言,九月的寒風也吹不去他頭上冒出的汗珠。

    許清拂袖而去,準備走到大門時,張元在後面怒喝道:“戰便戰我大夏又何懼之有我主本是此名,豈有隨意更改之理”

    許清本不想理他,見他這等囂張樣,實在忍不住,回身向他逼了過去,指着他的禿頭喝道:“我本不欲與畜生多說話,身體髮膚授之父母,孔夫子教你去剃個禿頭了嗎當年蘇武被扣匈奴十九年,匈奴許他以高官厚祿,他嚴辭拒絕,北海放羊,冰天雪地斷糧斷水,蘇武忍飢嚼羊皮襖都沒屈服,你倒好,考不上進士做不了官,你就去做漢奸、做賊,慫恿党項人殺我同胞,掠我家園你還自誇是個人才,你他娘就是個人渣有朝一日我許清必滅了你全家,再給你鑄個銅像,讓你萬年跪於蘇武墓前。”

    張元被他逼得跌坐在椅子上,許清罵得痛快淋漓,完了還在張元臉上噗的一聲,吐了把口水,轉頭對賀從勖說道:“下次等李元昊把名字改成嵬名吾孫後,讓他要派使者就派個人來,千萬別再派畜生過來,否則我見一頭我殺一頭,連毛我都不給他留下”

    許清說完大袖一揮,大步走出廳去,廳裏頓時落針可聞,連吳江等人都傻了,定定地望着許清的遠去的背景,半天沒人說話。

    王拱辰先回過神來,李元昊在國書中自稱吾祖,這絕對是了不起的政治事件,他方纔大意之下沒有發現,如今還不得趕緊表下態否則將來秋後算賬足夠他倒臺的了。

    他擡手想學許清拍一下桌子,可終究沒敢拍下去,便對賀從勖喝道:“李元昊表中自稱吾祖,豈是人臣所爲,你們先回去吧,要和談等把這事情解決清楚再說。”

    賀從勖還在爭辯道:“我主本名吾祖,實無欺大宋之意,兩位把這等罪名強加到我國身上,簡直是無理取鬧,夏寧侯許清如此欺辱他國來使,更是千古未聞,大宋枉稱禮儀之邦,如今卻比野獸還橫蠻,豈有此理我要現見大宋皇帝討個說法”

    “我皇豈是你想見就見”王拱辰抖下這句話,也快步走出大廳去了。

    此時的張元臉上還一陣青一陣白,伸手抹了抹臉上的口水,他做夢也沒想到,這次出使大宋會受此大辱,他一直覺得是大宋棄纔不用,才憤然投到西夏,如今卻被許清當堂大罵,還噴了一臉的口水,越想越氣,憤然而起,連國書也不要便出門而去。

    吳江則趕緊上去引賀從勖回都亭西驛,此次和談纔剛開始,就這樣出人意料的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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