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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一章 棄卒保車

    常州府衙後院,寬大的院落裏靜悄悄的,假山之上一隻貓兒懶洋洋的靜臥其上,享受着午後的暖陽,連落在身邊不遠的鳥雀,都懶得看一眼。整個院落只有書房裏,偶爾傳出一些沉悶不清的聲響。

    “爹,這都火燒屁股了,咱們到底怎麼應對,你總得說出個章程來啊”書房之中,周衙內的聲音充滿了焦慮,看着還在沉思的周同轍,忍不住出聲催促道。

    見到老爹只是淡淡的掃他一眼,依然沒說話,周衙內更急了,接着埋怨道:“當初我就說嘛,這水利工程隨意糊弄一下便好,咱們還能多落些銀子;爹你偏要動真格的,現在好了人家要把咱們常州作樣板來宣傳,爹你這根本就是弄巧成拙,自討苦喫”

    周同轍突然拍案怒道:“畜牲,你懂個屁除了喫喝玩樂你還能做什麼本來一切好好的,若不是你這逆子死性不改,到處惹是生非,許清他豈會查到我們頭上來如今你還有臉面在這裏蹦達”

    “好好好是我不對,是我不該招惹這個煞星,可是爹,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咱們還是想法先應對眼前的難關再說吧”周衙內一見形勢不對,趕緊認錯轉移話題。

    周同轍也知道現在不是教訓兒子的時候,他起身來回踱着步,一臉的焦灼說道:“你馬上先讓劉家把溧陽那邊的銅曠停了再說,還有采珠的事也馬上停了,過了眼前這關口再說”

    周衙內想不到老爹憋了半天,竟憋出這兩句話來,大失所望的說道:“爹,採珠的事停了也就罷了,銅曠那邊地處偏僻,許清也不是神仙,查不到那裏去,倒是眼前這義捐之事,爹你快想辦法啊那可是近三萬貫的銀子啊,眼看就要被查出來,光這一項就夠爹你罷官去職的了,還顧得了什麼銅礦”

    這個周同轍何嘗不知,只是他一時也沒有太好的辦法,本以爲天衣無縫,不想許清突然來這一招,讓他措手不及,唉,上午那兵痞來問名單時,一時大意回了句沒有不想這兵痞拋下幾句話,不由分說自己帶人去統計去了。說什麼要趕在舉國大修水利完畢前,把名單統計出來通名嘉獎,這樣才能起到實際的帶頭作用。先不管許清用心如何,一但讓他統計出來,必定要糟。

    問題是許清的藉口冠冕堂皇,自己根本找不到理由阻止,朝廷要表彰踊躍義捐的鄉紳,自己作爲常州知府當引以爲榮纔對,若強行制止反而等於是不打自招,何況也阻止不了,那些個兵痞根本不聽你多說一句,扯根雞毛當令箭,還沒等自己反應過來,人家已經安排人手下去統計去了。

    “爹許清現在把大部分護衛都派了出來,要不咱們把許清給做了”周衙內突然神色具厲地說道,聲音深沉之餘還帶着一絲顫音。

    “嘭”周同轍猛地一掌擊在書案上,厲聲叱道:“休得胡來,許清就算把大部分護衛派了出來,身邊也還有幾十人,這些可都是京畿最精銳的禁軍,有些人還跟着許清在渭州城下大戰過党項人,就憑你那幾個阿狗阿貓,也想動得了他王倫橫行數州,遇上許清還不是束手就擒此議休得再提再者,目前也還沒到魚死網破之時”

    “可是爹,那些鄉紳聽說朝廷要全國通名嘉獎,還不個個歡天喜地的跑來,把捐款數額上報,許清用不了一兩日就能統計出結果來,咱們這不是坐以待斃嗎”

    這回真是八十老孃倒蹦孩子,周同轍只感腦袋一陣陣的生痛,他咬咬牙說道:“先把採珠和銅礦停了再說吧,義款之事,說不得只能找個替罪羊了還有章得象那裏,吃了咱們這麼多孝敬,是該幫咱們周全一下的時候了”

    周衙內聽了臉色稍霽,略帶遲疑的問題:“彭時中”

    周同轍雙拳緊握,關節都變得有些發白,神情變幻莫測地點點頭,沉聲說道:“今晚你就讓你手下那些人去做,把現場子佈置成畏罪潛逃的樣子讓你手下那些阿狗阿貓手腳乾淨點,若是連這事也做不好,咱們就只能引頸就戮了。還有王葉那裏,許清既然人在宜興,就讓他給我小心點,儘量盯住許清,有什麼狀況及時來報”

    周衙內連禮也不及施,推門出去了,剩下週同轍一個人在房中,不但沒有因爲做出決定變得輕鬆,反而更加沉重,彭時中是司戶參軍,一直以來就是周同轍的得力心腹,這次籌集

    義捐就是由他分派人手下到各縣去的。許清突然一記亂棍,讓周同轍方寸大亂,目前除了棄卒保車這一招,他也毫無法子可想。

    此舉雖然也會引人懷疑,但到時死無對證,加上自己一向愛惜官聲,再讓章得象在朝中幫着周傳一下,或許能勉強渡過眼前的難關吧

    臨湖的小村,大概也就三四十戶人家,都是些比較簡陋的茅草房,倒映在湖水裏,遠看倒也別有一翻鄉居野趣,不想近前來竟碰到這等人命慘死之事,聽了王葉怕沾上晦氣之語,許清眉頭皺了起來,這雖然不是兇殺命案,王葉作爲父母官,一見就避之唯恐不及,這讓許清心頭頓生厭惡之意。

    “王知縣,這附近皆是良田,採珠既然這般危險,連生命案,爲何不制止他們採珠,安心耕作,難道這些村民都沒有土地嗎”

    許清的口氣帶着明顯的不滿,讓王葉心中暗暗叫苦,這事關係重大,他卻不得不應付道:“巡察使大人,下官失職,以前疏忽了,這些村民大多都有田土,下官今後一定勒令讓他們儘量安心耕作,巡察使大人,天色不早,咱們不如”

    許清擺擺手打斷王葉的話,吩咐船隻靠到岸邊,然後帶頭跳下去,許清今天依然穿着便服,但王葉卻穿着整齊的七品官服,幾十個村民一見有當官有來到,頓時噤若寒蟬,只剩下那個婦人,還在抱着屍體撕心裂肺地慘哭着。

    許清上前向一老者施禮問道:“老人家,方纔我在船上聽你們說,這此人是因採珠溺水而亡,而且這已是你們村第五個溺水的人,既然採珠這般危險,爲何還在下湖採珠請問老人家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你們家中都沒有田土可耕種嗎”

    許清禮數做得十足,然而他問完話,不但得不到回答,衆人還紛紛走避,讓開好幾步後目光齊刷刷地望向一身官服的王葉,許清先是一怔,頓感其中必有蹊蹺,他霍然轉身,冷冷地逼視到王葉,森然問道:“王知縣,說這是怎麼回事”

    王葉嚇得雙腳發軟,慌忙解釋道:“巡察使大人,這怪不得下官啊事情是這樣,宮裏有旨,着常州官府每年採珠進獻周知府於是劃定這些湖邊的村民,以採珠抵消每年的徭役,巡察使大人,這是宮裏的旨意,下官等也無可奈何啊”

    許清臉色稍微放開了一些,他跟負責宮中採辦的王遠也算相熟,對這些事略有了解,爲了滿足宮中用度,確實把一些東西劃爲貢品,着令地地官員定額進貢。宮中有旨,周同轍以採珠抵消徭役的做法也情有可原,這些事一時不好管,看來還是回京之後再向趙禎進諫一下吧。

    然而這念頭剛轉,許清突然發覺不對頭,若真是這般情形,王葉一開始何須掩飾,閃爍其詞呢其中一定還有貓膩

    太湖珍珠雖然不是最出名的,但這些頭沒有人工養殖,加上採珠困難,珍珠價格十分昂貴,俗話說財帛動人心啊難保這些人不會打着貢品的名義,中飽私囊。

    “王知縣,你先回船上等着吧”

    “巡察使大人”

    許清冷冷一瞪,王葉只得先回船上等着,他再度舉步向那些村民走去,拱手問道:“各位鄉親不必害怕,本官是官家派來巡視地方的巡察使,現在想向各位鄉親瞭解一下采珠的情況,你們放心,若是其中有不合理之處,本官一定替你們作主。”

    百姓們一聽是朝中大官,紛紛跪下行禮,然而對許清的問話依然不爲所動,個個三緘其口,看得出他們對官員的戒心已非常重,一旁的丁宜接口說道:“各位鄉親,我是宜興丁家的長子丁宜,這位是剛剛在高郵活捉王倫的夏寧侯,這次舉國大修水利,也是夏寧侯提議並主持興修的,夏寧侯是位正直的好官,各位鄉親不必害怕,有什麼話盡說無妨,夏寧侯一定會爲鄉親們作主的。”

    經丁宜這麼一說,終於有個二十來歲的漢子出聲了:“夏寧侯一戰定渭州,二戰定高郵,歌謠裏都這麼唱,草民等是聽過,也相信侯爺是位好官,只是採珠的事情是官家下旨,侯爺能作得了官家的主嗎”

    這話可不好接,誰敢替皇帝作主啊許清聽了只得解釋道:“鄉親們放心,但有不合理之處,本官回京之後一定會向官家進諫,官家是個寬仁的皇帝,若是知道你們不堪採珠之苦,一定會下旨取消這種擾民之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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