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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八十三章 放我歸去

    趙禎性格雖然有些優柔寡斷,但絕對是一個相當聰明睿智的人,他看着許清遞上來的兩張字貼,馬上意識到了其中的不對。

    石介的這兩張字貼如同刻板印出來一樣,無論是字貼布局,筆畫粗細,行距字距差不多都一樣,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這是照着另一張精心臨摹出來的,而通常情況下,一般人都不會這麼精心去臨摹自己的字,即使是用相同的一首詩詞練筆,也很難寫出如此近似的兩張字貼來。

    許清在此時特意拿着這兩張字貼給自己看,一定不會這麼簡單,趙禎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許清,等待他開口解釋。

    “陛下若是有興致,不妨猜猜這兩張字貼哪一張是石介手書”

    趙禎又把兩張字帖看了一回,搖頭道:“朕看來兩張字帖應該都是石介手書,子澄說吧,您讓朕看這個是何意”

    許清道:“陛下,臣今日一直在銀行後院監看他們熔鍊銀錠,直到散班之時,才從晏相那裏得知今天朝中發生之事,而據晏相所言,石介在中午接到陛下旨意後,便出城離京了。因此,陛下您可以排除臣事先讓石介寫下這兩幅相同的字帖了。”

    趙禎輕輕點頭,等他接着說下去,許清嘴角一翹,含笑道:“陛下,如果微臣告訴您,這兩張字帖都不是石介手書,而是出自夏竦府中一侍女之手,陛下您相信嗎”

    趙禎聽了眉頭一蹙,拿起兩張字貼又細看起來,最後沉聲道:“子澄,你說這兩張字帖,是夏竦府中侍女臨摹石介的筆跡,你可有何證據,這兩張字貼你又是從何而來”

    “陛下,據臣所知,夏竦有一專門用於侍墨的侍女叫杏兒,這個侍女相貌一般,但有一項特長,那就是極擅於臨摹他人字跡。臣之所以知道這些,還請陛下聽臣從頭道來。

    前些日子,臣在街上打算買些紙墨回家備用,剛好遇到兩個人也去買紙墨,從他們答對中,臣得知這倆人是夏尚書府上的僕役,其中一個負責夏府日常採買的叫馬勝。

    起初臣並沒在意,可後來在他們切切低語中聽到一事,那馬勝提到夏府一侍女正在臨摹石介的字帖,這紙和墨得比往時多買些才合用。

    陛下,臣聽了當時就納悶了,首先,石介在京華時報投過稿,臣見過他的字,剛勁有餘,力透紙背,這樣的字並不適合女子臨摹,第二,說實話,石介的字可不怎麼樣,比臣這個同進士怕都不如”

    許清說到這,趙禎突然插話道:“子澄啊,朕近來老聽你提這同進士,是不是嫌當初朕賜你這份出身賜低了”

    許清未料他會突然問這個,心念懷轉,這也好,這事說得越隨意,怕是越能取信於趙禎,於是他答道:“陛下,微臣豈敢埋怨陛下,其實臣一直覺得陛下賜我個同進士,已是臣莫大的榮耀了。只是,這還不是因爲王拱辰有事沒事,天天糾着臣就彈劾臣嘛,臣就納悶了,臣跟他王拱辰無冤無仇的,沒招他惹他,他應該沒有理由這麼針對微臣纔對呀

    臣前思後想,最後猜出癥結所在,王拱辰他是狀元出身,臣是同進士出身,可臣偏偏還比他這個狀元郎還得陛下信任,想來王狀元心裏必定不是滋味了,因此怎麼看臣都不順眼,便天天糾住臣就彈劾

    他王拱辰怎麼就這般看不起臣這個同進士呢臣又琢磨了,人家一甲不是狀元就是探花,特別是這個探花,聽着就舒坦呃,二甲是進士及第,臣這三甲同進士嘛在進士前面加個同字,臣左思右想,這同字的意思大概就是說,臣這模樣,長得跟進士幾乎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是臣沒敢往下想,總之就和夏竦家這侍女臨摹的字帖一樣,幾乎同石介的手書一樣,但是它畢竟不是石介手書。”

    趙禎聽了他這一翻長篇大論,早就忍不住笑個不停,今天滿心的煩惱竟消解了不少,他正了正神色纔對許清道:“以子澄之才,便是賜個狀元也不爲過,是當初朕草率了些,子澄莫往心裏去”

    許清呵呵一笑答道:“陛下言重了,其實若不是王拱辰這麼天天彈劾臣,臣纔不會留意什麼出身呢,自古以來爲相者,有幾人是狀元真考了個狀元,往往還容易象王拱辰那樣,爲名聲所累。”

    趙禎見他三句不離王拱辰,估計他真被王拱辰彈劾得滿腹幽怨了,又不覺感到好笑,許清知道火候到了,話鋒又一轉道:“陛下,咱們言歸正傳,臣當時聽了那

    個馬勝的話,還在納悶着,這第三,石介曾撰文大罵過夏竦,倆人如今便象仇寇一般,這夏竦的侍女怎麼還拿石介的字帖來臨摹呢

    臣感覺這其中必有隱情,好奇心驅使之下,臣於是出些銀錢給馬勝,讓他想法弄兩張那侍女臨摹的字帖出來給臣,陛下,這就是這兩張字帖的由來。”

    趙禎聽了久久不語,許清說的有名有姓,而且出於對許清了解,趙禎對此事已經大部分相信了。

    許清趁熱打鐵道:“還有一件事讓臣費解,首先,那封信上謀劃之事,石介不當面找富弼商議,而用書信來行文,這本身就不合情理,再者,如果那封信真是石介寫給富樞密的,難道石介不知道這封信的重要性,怎麼會輕易落到夏竦手上呢

    陛下,朝中改革如今進行得如火如荼,不久前石介還撰文大讚陛下是千古難得的聖君,石介此人咱們都瞭解,個性剛直,從來都是不阿強權,夏竦原任樞密使時,他一樣敢撰文當衆大罵,這樣的人,倒真不象是表面說一套,背後做一套的人。

    陛下,若將現在朝中大臣劃分一下的話,大概可分爲改革派與反對派,臣也不晦言,若這麼劃分的話,臣則屬於改革派,王拱辰則無疑屬於反對派,而石介呢,無疑也是支持改革的,現在王拱辰因依仗權勢謀奪他人田產,眼看被查出,細論起來,這形勢對改革派而言正是一片大好,加上陛下您現在是支持革新的,石介有必要在這時謀劃逼陛下您退位嗎

    這封信遲不來早不來,偏偏在王拱辰危在旦夕之時來了,而且還是夏竦拿出來的,而夏竦跟王拱辰”

    許清的分析並不算太精闢,也沒有太多的大道理,倒象是和趙禎在聊家常,趙禎一邊聽,手指下意思在桌上輕敲着。

    “子澄,朕知道你擔心什麼,這事說來朕也不十分相信。”

    趙禎這話許清相信,否則石介不會這麼好過,只是逐出京城,外放到濮州去任通判。

    許清再次正了正衣冠,鄭重在向趙禎深深一揖道:“陛下,臣這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輔佐陛下完成朝中的改革,收回西北以及燕雲之地,使我大宋外可拒敵於國門之外,內可以肅清弊病,還天下一個澄明,使陛下光耀千秋,若是陛下不願頂住壓力把新政進行下去,臣,寧願終老林泉,陛下應該知道,臣並不善於權謀,長久處在朝中的權力紛爭中,臣擔心總有一天若陛下不願把新政進行下去,請陛下放臣歸去吧”

    趙禎從來就不是個冷酷的人,聽了許清這翻剖腹之語,眼角微微溼潤,親自起身扶起他,拍了拍他肩膀道:“子澄,你出仕以來,一直盡心爲朕策劃,歷經幾翻磨難,三次險死還生,這些朕心裏都記着,你放心,朕一定會把新政進行下去,而且,無論朝中如何紛爭,朕在位一天,將會保你一天平安”

    君王的承諾雖然往往不怎麼可信,但真能從趙禎口中聽到這樣的話,許清還是很感動,正如他所說,他畢竟不是個心思深沉的人,比較容易感動。

    “陛下,常言道,士爲知己者死,陛下如此待臣,臣雖然只是模樣長得象進士,但同樣會肝腦塗地以報君”

    “哈哈哈子澄啊,你乾脆下科再考吧,朕一定欽點子澄爲狀元如何免得你老拿這同進士說事,哈哈哈”

    “陛下,還是算了吧,臣現在滿子就是如何把手頭上的事做好,那些經書都差不多忘光了,再考怕連個同進士都撈不着何苦來着,只要王拱辰不再老彈劾臣,臣也就知足了”

    “哈哈哈..”

    許清今天在感情投資下可謂下足了血本,見趙禎開懷大笑,他悠地一轉說道:“陛下,此事只是臣一面之詞,其實也不足盡信,若是陛下同意,夏竦那位侍女的事就交給臣來處理吧,是不是她臨摹石介的書信,此事總是查清纔好,若她真有這項臨摹他人筆跡的特長,留此人在夏竦府上,而臣跟夏竦政見又不同,實話說,臣怕再也睡不安穩,今天她能臨摹石介筆跡,明天就能臨摹臣的筆跡,甚至臨摹陛下的筆跡。”

    經許清這麼一提醒,趙禎神色也凝重起來,這確實是個嚴重的問題,若不查清楚,讓此女長留夏府終是個禍害,朝中今後怕不知還會弄出多少風波來。

    “好這事就交由子澄你做去,需要什麼人手就跟朕說,但有一點,儘量莫弄出波瀾來”

    “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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