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山漸青 >第三百五十章 以日以年. 我行四方
    第三百五十章 以日以年. 我行四方

    四月中旬,這是一個繁忙的季節,開封城外的田野上,遠遠望去,成片的禾苗鬱鬱蔥蔥。

    然而走到田間地頭你就會發現,開春時滿盈盈的小溪,只剩下隨時會枯竭的濁沙細流,裸露的河牀上,一些快要乾枯的水窪裏,魚兒們不得不上演一出出相濡以沫的生死之戀。

    禾苗下的田地已裂開一道道縫隙,寬度都快能一隻手指了,這本該是農人舉家出動,田間笑語耘田的時候,現在雖然也是全家出動,卻是在挑水保苗,連田間的雜草也顧不上清除了。

    四月的天氣,原本還應該是比較清涼的,但自開春以來,京畿地區滴雨未下,乾燥的天氣使季節也提前進入了盛夏。

    中午灼人的陽光下,田間的農人依然顧得不休息,家兒老小,挑累了就兩人擡,從幾裏外將水擡到自家的田頭,用水瓢一點點的將水滴到禾苗根下。

    但這能灌溉得多少,渾濁的水瞬間就消失在龜裂的縫隙間,許多農人忍不住跪在田頭,神色悽然的向上天祈禱着,希望上天能降下一場甘淋,救救田間的禾苗。

    普通的百姓一年的收入全指望田裏的收成,那一根根漸漸蔫下去的禾苗就是他們的性命。

    許清帶着幾個司農寺的使員從田邊飛馬而過,這段時間他一直奔波在外,查看各地旱情,以及河道水位,這種田間攘擾的情景,烈日下忙碌的身影,還有那些跪着祈禱的老農,許清也不知道見到了多少,心中也是沉重異常。

    “少卿大人,那邊好象又和人打起來了”馮雨指着一條小溪的上游說道。

    許清放眼望去,那裏聚集着上百挑水的農人,有幾個人正在相互推攘謾罵着,有的抽出了扁擔,隨時會大打出手似的。

    “六郎,讓兩個人去把人拆開”

    許清對荊六郎吩咐一聲,連馬都沒停,將頭上的范陽帽一壓,奔向開封城的蹄聲更急,由於搶水發生的鬥毆事件天天都有發生,前兩上鹹平還報上來的死傷四人的慘劇。

    現在不是管這些的時候,若不從根子上解決灌溉問題,即使天天派人到田間守着,這樣的鬥毆事件還是一樣會頻生不墜。

    方大爺當初的一句預言,竟然成真了

    整個京畿地區,包括京西北路一部,京東西路一部,河北西路南部,從三月初開始,至今滴雨未下。

    根據司農寺各地提舉司報上來的消息,長江兩岸,淮南東路等地卻是風雨如晦,接連不斷,有些地方還發生了小水災;京東東路、河北路、河東路、甚至是陝西四路,都有雨水落下。

    上天象是開了個大玩笑,各地雨水不斷,偏偏隔開了京畿地區,也就是後世差不多整個河南省的這片地域。

    現在京中已經有些流言在涌動,這年頭一但出現災荒,人們不會往天氣方面去找原因,他們不知道什麼是大氣對流,不知道是冷氣流雲團遇到暖氣流,兩者糾纏不清,纔會下雨。

    許清也不可能去解釋這個,說了人家也不會信你,只會把你當瘋子,說不定會一刀宰了拿你來祭天。

    所以,朝廷上下,國中百姓只能從趙禎這個龍頭老大身上找原因,皇帝老子失德了在後宮臨幸妃子太多了,喫飯時肉太多了,疏於朝政了,任用宰相不當了,或是私下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壞事

    不管你趙禎冤不冤,你是皇帝老子,既然找不到別的原因,這責任你不來擔誰來擔難道我一個小民還有這等本事惹得上天如此大怒

    如今京中大相國寺、會靈觀,佛道兩家的道場已做了三天了,趙禎這些天連朝也不上,戒葷戒色,每天帶着兩院執宰虔誠無比的去求雨,許清連見趙禎一面都難。

    在這關鍵之時來這一出,他氣得差點想扛刀去把大相國寺和會靈觀給剷平,將那些忽悠人的和尚老道一個個送上天去見玉皇大帝。

    許清帶着司農寺的人,進了南薰門後,馬不停蹄地沿着御街直撲皇宮。

    “陛下聖駕可曾回宮”

    皇宮右掖門前,許清急得拎過一個禁衛問道。

    禁衛見他滿臉風塵,眼中卻寒光閃現,知道夏寧侯爺正爲大旱的事焦心,在這骨節眼上可不敢絲毫怠慢:“回夏寧侯,陛下還在大相國寺求雨,尚未回宮。”

    許清聽了也無奈,要調動各方人力物力,必須有趙禎拍板,兩院宰相通過纔行,他司農寺那點人手在這種大旱災面前,能起什麼作用

    但大

    相國寺的道場搞得極其隆重,連趙禎到了那裏都是畢恭畢敬的,生怕觸怒上天,閒雜人等闖進去只有死路一條,便是許清也不敢隨意去擾亂。

    許清在右掖門揹着手來回踱着步,又等了一個多時辰,纔看到趙禎的御駕回宮。

    趙禎這陣子整個人消瘦了不少,臉色陰鬱而憔悴,前陣子他第三個皇子,還未滿三週歲也夭折了,作爲皇帝,這些年三個兒子先後夭折,連個後續者都沒有,而女兒之中除了長女福康公主外,也先後夭折了七個,對趙禎而言,這無疑是最沉重的打擊。

    然而兒子夭折的傷痛還沒消退,大面積的旱災又來了,趙禎只得收起心底的痛楚,投入抗旱、求雨等事情去。

    雖然打擊沉重,趙禎並沒有因此變得消沉,脾氣也沒有變得暴虐乖舛,依然能保持着他原本的寬仁大度,從這一點上來說,許清對他既是同情,也是發自心底的佩服

    等他在御案前坐定,許清恭敬的上前行了個大禮。

    “子澄平身吧,你出京巡察,目前災情如何”趙禎的聲音透着掩飾不住的疲憊。

    “陛下,京畿路的旱情日漸加重,不少地方的禾苗已因缺水影響了生長,就算現在下雨,這部分田地收成也會減半;

    整個個京畿路,除了那些靠近大江大河的農田還能不受影響外,其它的因小河道已逐漸枯竭,田間已出現嚴重的龜裂現象,若再不能及時取水灌溉,必定欠收。

    陛下,目前光靠地方官府,已無力應對這麼大面積的旱災,請陛下招集兩省宰相,臣有話要說”

    看着許清衣上滿着泥塵,趙禎輕輕點頭,司農寺第一年主管農耕,便出現這樣的大旱,作了司農寺實際上的主官,許清這陣子多方奔走了解旱情,來去匆匆,任勞任怨,在這一點上趙禎已經沒有什麼好挑剔的了。

    而且讓趙禎欣慰的是,由於許清在年前撥款大修了一回水利,使得旱情得到了一定的緩解,否則現在情形怕是嚴重得多。

    “陛下,旱情已經出現,太過憂慮也於事無補,還望陛下多多保重龍體,您是整個大宋的支柱,這個時候更需要陛下籌謀調度,陛下,您保重”

    見到趙禎疲態盡露,許清真有些擔心他在雙重打擊下病倒。

    “子澄放心吧,朕沒事”

    許清起身後,趁着宰相們還沒到,覺得有必要先給他鼓鼓鬥志:“陛下,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其實臣覺得,不光是人,一個國家也是如此,起些波折是難免的,但只要咱們舉國上下同心同德,羣策羣力,再大的困難也能趟過去,再大的災難也能把損失減到最小。

    陛下,臣不反對設壇求雨,但臣覺得,上天是公平的,正所謂天道酬勤,若是有了困難咱們自己不先去盡力應對,而只想着祈求於上蒼,恐怕上蒼也不肖於憐憫咱們。

    所以,臣認爲,在陛下虔誠求雨的同時,咱們理應發動所有人力物力,盡力去應對這場旱災。”

    趙禎聽了不住的頷首,許清的話很少引典據典,平淡實際的語言,但卻同樣能打動人心,讓人信服。

    兩省離天章閣都不離,晏殊等幾個宰相、副相很快就隨着太監過來,等衆人施禮坐定,許清毫不拖沓,到牆邊指着地圖就說道:“陛下,各位樞相,根據地方官府及司農寺總彙上來的信息,目前整個京畿路、京西北路一部,京東西路一部,河北西路南部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旱情。

    雖然去年朝廷曾大興水利,但目前上述地區大部分河流都已嚴重缺水,在這種情況下,去年興修的水利設施便無法發揮效能。

    目前各地官府已全員出動,應對旱災,但他們人員有限,效率低下,而且做不到總攬全局,有些州縣把河道從上游一截流,下游州縣便滴水全無,諸如此類現象,朝廷必須馬上拿出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分配好有限的水源。

    另外,朝廷不能坐等地方官府自己抗旱,百姓自己的力量也過於分散,下官建議,讓受旱地區百姓馬上成立互助組,十戶爲一保,合力在田間打井抽灌;

    同時請陛下立即頒旨,抽調京畿駐軍,幫助百姓打井的同時,以軍方力量,把旱區各條大河截流用於田間灌溉。

    陛下,各位樞相請看,除了汴河保留作航運外,受旱地區還有蔡河、惠民河、溱水、穎水、商水、潠水、睢水等幾十條大河,目前這些大河水量雖然小了一些,但如果能在適當的地方截流,去年興修的水利設施就能發揮出巨大的效用,半數的旱區都有望得到灌溉。”

    截流大江坐中君臣無不被許清宏大的計劃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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