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冥公子 >第121章 番外法僧十
    十.

    跟盧友坤形容的一樣,這人看起來至多三四十歲的樣子,樣貌普通,丟人羣裏絕對會找不到的那種,不過一身衣裳會讓人多看兩眼,因爲破爛不堪,縫縫補補千百回,於是像只五彩斑斕的大米袋一樣把他套在其間。

    由於腳步聲,在短暫地對他樣貌觀察了一陣後,我不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他的走姿上。

    這乞丐走路的姿勢有點兒特別,一步一斜。

    大概是曾受過傷,所以左腿發不出力,只能靠拖行。拖行幅度很大,導致半個身體都得往那隻腳的方向傾斜,這不僅讓他姿勢看起來很怪,也讓他腳步聲在廟堂空落落裏環境裏顯得十分詭異。

    不過與之相比,更詭異的卻是他突然站定的時候。

    不知是感覺到了什麼還是怎的,當他緩緩走到廟堂中間的時候,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藉着夜視鏡頭裏蒼白的光線,我看到他扭頭朝左右看了兩眼,然後將目光落到我這方向,嘴巴一咧露出道有點憨厚的笑。

    這表情一度讓我以爲他是已發現了我。但就在我緊張得幾乎快要抓不穩攝像機時,他再次拖拖拉拉往前走了起來,一路走到我隔壁那隻木桶前,伸手往桶蓋上拍了拍。

    桶蓋上因此有什麼東西悉索索一陣輕輕爬過。

    聲音近在咫尺,讓我挺好奇那究竟會是個什麼東西,但儘管努力去看了,無奈不能隨便移動攝像機,攝像機的鏡頭範圍又不夠寬,於是只依稀見到有團毛毛的東西倏地從鏡頭裏閃了下,很快不見了蹤影。

    隨後見那乞丐再次往桶蓋上拍了下,嘴裏唸唸有詞。

    雖然一句也沒聽清他究竟說了些什麼,好在因此知曉他根本沒有發現我,這相比他究竟在木桶上看到了什麼而發笑,對我來說顯然更爲重要。

    於是繼續屏着呼吸用近焦抓拍着他那張近在咫尺的臉時,我見那幾個原本守在廟門外的人跟了進來,一邊探頭探腦循着乞丐站的方向往裏看,一邊有些按捺不住問了他一聲:“大師傅,才裝的燈又爆絲了麼姥姥讓我們明天來重新給您裝一個。話說您瞧見那個大老闆沒,樣子是不是怪嚇人的”

    “是有點奇怪。”乞丐說話語速很慢,且帶着明顯的外地口音。

    邊回答,他邊慢慢轉身從木桶邊離開,隨後一路走到盧友坤身旁,藉着那幾個人手電筒的光,朝他僵硬的身體看了看:“不過不礙事。”

    “大師傅您能救他”

    “能是能,得要點時間。”

    “嗬還真被姥姥說中了不過大師傅,您咋這麼神,聽說他得的是癌,您居然連癌都能治好,難怪姥姥說了,您可真比神仙還神的”

    “嘿嘿,話不能這麼說,神仙的本事哪是我們這些凡胎能比的。況且我早說了,對咱們這些修行的人來講,從來就沒有這個病那個病的說法,不興的。所有這種坑害人的病竈,其實全都是妖魔鬼怪的作祟,所以所謂治病,不過就是藉着一點從神仙菩薩那兒學來的法子,把它們從病人身上請走而已。”

    “所以道行越高能治好的病就越嚴重”

    “嘿嘿”

    見乞丐笑而不答,一旁有人立即再問:“不過大師傅,前些天才見您把妖魔鬼怪從他身上請走,怎麼這回它們那麼快就回來了,以往從沒見過啊”

    乞丐翻了翻眼:“他是個特例。”

    “特例因爲是絕症的關係”

    “只能說這次作祟的東西特別厲害,所以估計這一回,我得花時間給他去下個重手。”

    “能賞眼給跟着瞧瞧麼,大師傅”

    “瞧”乞丐聞言一聲嗤笑,隨後搭着盧友坤僵硬豎着的那隻手,一邊在脈門上摸索,一邊自言自語似的答道:“儘管瞧也無妨。不過麼,就怕瞧的時候那東西從他身上下來直接跑到你們身上去,這可了不得。”

    說罷,搭着某處微一用力,轉瞬就見那條手軟軟地耷拉了下來。

    這份突然讓周圍人看到微微一愣。

    因此好一陣後纔有人小心翼翼問了句:“還會這樣”

    “所以你們要麼繼續等在這兒,要麼先下山去等着,跟以往一樣,天明前要是看到廟頂上冒青煙,那就上來接他下去。不過要是見到的黑煙,就不用再上來了。”

    “爲啥,是救不成了麼”

    “不單是救不成,只怕我也活不成。”

    “這麼危險可是不就是治病麼怎麼您說得好似你死我活一樣。”

    說完,那人原是想緩和氣氛地笑上一笑,但見到乞丐歪斜着腦袋看着他,他便沒能笑出來。倒是那乞丐咧嘴開衝他笑了笑,隨後道:“說了不是病,那是妖魔鬼怪。厲害了纔會去而復返,所以有誰不要命的,這會兒儘可以留下來陪我過夜,我是沒所謂的。”

    說完,面對衆人表情瞬間的凝固,乞丐再次嘿嘿一笑,好似他從頭至尾都在逗這些人玩兒。

    然而儘管如此,他剛纔最後那句話出口時,冷不丁地令我握着攝像機的手微微一抖,也叫廟裏瞬間沒了旁的聲音。

    之後不多久,就見那幾人在沉默中面面相覷了一陣,隨後有人出面打了個哈哈:“那大師傅,雖然姥姥讓我們一定要陪着您,不過今晚酒喝多了人確實有點發暈,不如就聽您的,咱先下山了好吧。”

    有了起頭的,其餘人自然趁機立刻跟上,一個個也突然酒醉上了頭,當即先後同那乞丐道別。於是不多會兒,門外腳步聲由近而遠,眼見那幾個身強力壯的漢子,竟都似逃一樣匆匆地跑離了這個地方。

    其實那瞬間我也有股想要撤離的衝動。

    大概逃跑時的慌亂會傳染,而它所帶來的寂靜也會加深人的不安。

    但當我看到老盧那條被乞丐放平下來的手時,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忍下了那股衝動。

    我覺得既然都已經做到這個份上,自己實在沒理由說放棄就放棄,況且乞丐剛纔那番話究竟有幾分真有幾分假,誰能說得準。於是穩了穩呼吸,我繼續將注意力放到攝像機上,盯着攝像機裏乞丐的身影。

    他似乎終於開始認真觀察起盧友坤的身體來,所以身影彷彿一度凝固了似的,一動不動。

    直到外面再也聽不見一丁點腳步聲時,他擡頭朝門外看了一眼,隨後拖着他那條傷腿慢慢走到大門前,仔細將門關上,又喀地聲將門用力鎖上。

    隨後轉身返回香案旁時,忽然他頭頂上方的燈泡唰地亮了下,好似閃電掃過似的,令我屏幕裏一片死白。

    但很快也跟閃電一樣,這光亮稍縱即逝,並帶着啪地一聲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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