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巴掌拍到我頭上的時候,我就被老盧拍暈了過去。
醒來時天旋地轉,兩腮發脹,一吸氣臉上火辣辣地痛。
好在迅速清醒的神智讓我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老盧依舊蹲在我身邊。沒有立刻察覺我已甦醒,因爲他正低着頭非常專心地啃食着手裏一樣東西。那東西是張紙,我定睛看了看,發覺它是玄因送給我的護身符。
他津津有味地咀嚼着這張硬紙片,好像在喫着巧克力。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變相被它護了身我沒被老盧狂暴地打死,興許是他在揍我的時候,護身符從我衣袋裏掉了出來,被他瞧見了,於是轉移了注意力。
所以趁這機會,我慢慢撐起半個身體,慢慢藉着手腳的力量往後退。
然而眼看就要離開他伸手可及的範圍,他突然一把抓住我腳踝,猛一扯,猝不及防地令我再次滑倒在地上。
緊跟着他再次撲向我,如同之前一樣,揮掌就往我臉上重重拍下來。
一巴掌扇得我兩眼發黑,耳朵裏嗡嗡作響。
好在這次我挺住了,沒有讓自己失去意識,所以在他繼續發瘋似的想要抽打我時,我迅速抓住他兩隻手,卯足力氣把他往旁邊地面上反掀了下去。
“老盧”設法用自己身體使勁壓着他的時候,我還抱着一絲希望,想把他從這種狂暴的狀態裏叫醒過來。但這曾被癌症消磨得極瘦的身體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將我推開,然後骨碌下從地上爬起來,再次朝我撲了過來。
似乎理智已完全消失,既然如此,那麼現在操縱他身體這樣行動的又是什麼
來不及思考這一點,我迅速閃開,隨後連滾帶爬站起來,一頭朝旅店外飛奔了出去。
一口氣衝出很遠,直至身後再也聽不見老盧喉嚨裏那種渾濁粗重的喘息聲,以及他追蹤過來的腳步聲,我這才放慢腳步,讓自己狂跳的心臟在到達極限前歇了口氣。
然後繼續要往村口方向跑時,突然我聽見身旁一間房子的矮牆後面,有人輕輕對我餵了兩聲。
回頭一看,有兩張面色憔悴的臉正從矮牆背後望着我,一臉惴惴不安。
原來是昨晚發瘋般找着自己失蹤女兒的那對夫妻。
見狀我不由微微鬆了口氣的。
這種時候遇到同是遊客的人,無疑是一種找到革命夥伴的感覺,我總算不再是孤立無援。況且想起他倆昨晚報了警,所以不知警察是否已經趕到,或者正在趕到的路上。想到這裏,正打算問問他們,但他倆一從牆後出來,我立刻趕到不太對勁。
兩人異常激動地抓住了我的手,而那女人嘴裏嗚咽了一聲,險些對着我哭出來。
“怎麼了”我剛下意識問她,她真的哭了起來。好在一旁男人還冷靜些,一邊拉了拉她肩膀,一邊對我道:“你有沒發現這村子很不對勁”
“是不是村裏人都沒了”
“是啊,早上就沒了。”
“那你們怎麼出來了,昨天聽他們說替你們報了警,警察還沒來嗎”
“豈止沒來,這村子的怪事還多了去了”
說完男人一跺腳,把他們從早晨到現在的經歷給我匆匆說了一遍。
原來,雖然昨晚那些旅店工作人員信誓旦旦跟他們保證,說已經替他們報了警,以後孩子失蹤的事全權交給警方去辦。但夫妻倆耐着性子在自己房裏一直等到第二天上午,卻始終沒見有警察過來。
男人就打算親自去打電話報警。誰知電話無論撥什麼號都是盲音,而他們的手機,昨天用着還是好好的,今天竟然一點信號也沒了,同樣也是打不出去。
雪上加霜,兩人知道乾着急也沒用,就趕緊出旅店,想到附近借電話。
誰知出來後,他們才真正地震驚了,因爲他們很快發現,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生的,這村子裏竟然一個人也沒了,彷彿突然人間蒸發了似的。不僅如此,當他們試圖到當地住戶家裏找電話打時,發現這地方每一戶人家裏的電話,竟然全都打不出去。
偌大一個村莊,活脫脫就像個被文明世界遺棄了的荒域。
所以兩人一合計,立刻跑吧,跑出村,找到能打電話的地方,無論怎樣都要能儘快報警。
誰知這之後,一直到現在,他們始終都沒能走出這個村莊。
無論怎麼走都是在村莊裏打轉,無論怎麼跑最終都會回到旅店附近,要不是靠着互相陪伴互相打氣,兩人在遇見我之前,幾乎都已經要崩潰了。
聽完男人的述說,我的心已經一路沉到最底。
我沒想到他們居然有着跟我一模一樣的遭遇。本以爲,我找不到出村的地方,是因爲我發現了那乞丐的祕密,所以被下了什麼手段。然而沒想到,這對夫妻同樣也是如此。
這麼看來,那假神仙是不準備放過在這裏的任何一個外鄉人了
那麼然後呢
在把我們都困在這裏後的然後,他打算要做些什麼
想到這裏,忽見那女人突兀停下哭泣,睜大眼睛朝我身後指了指:“看,有人好像是這村子裏的人”
我立刻回頭看去。
一眼看到不遠處那間小小的衛生所門口,果然站着個身穿白大褂的人。
見到我們望向他,他立刻閃身進屋,將門關了起來。
我們哪能放過這個機會。忙瘋了似的飛奔過去,到門前對着那道薄薄的門板一頓猛拍:“醫生開開門醫生開開門啊醫生”
那樣敲了好一陣。
久到我們覺得,若不想辦法把門撞開,那醫生是絕對不會來開門的時候,門嘎吱一聲響,總算被打了開來。
門裏那醫生面色有些蒼白。
先是有些驚訝於我臉上的傷,然後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我們,再又看了看我們身後的遠處。
隨後沉默片刻,他點了點頭,示意我們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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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進門後,他立刻將門關上,反鎖,然後轉身對我道:“早知道昨晚就不該由着你回寺廟,你是被他發現了吧,我本以爲你這麼機靈,應該更謹慎點的。”
“你怎麼知道我被他發現了”我問。
他苦笑:“上午見你臉色發青匆匆奔下山,就知道不對勁,後來又見所有人都往山上走,就更確認這一點,因爲每次有什麼大事發生,似乎都會見他把人叫上山學習。”說到這兒,他朝我看了一眼:“話說回來,你的臉怎麼了被人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