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馬車的禮物十分晃眼,一樣樣地搬出來放到廊下,讓村民們看了驚呼聲一陣兒高過一陣兒。
蔣紹掃了一眼,綾羅綢緞,都不是鄉下人能用的,顏色很是鮮豔,但問題就出在這裏,太過豔俗,這種綾羅綢緞一般的去向是秦樓楚館。
再仔細瞧,都是陳貨。
鄉下人不懂,上輩子他官至三品將軍,卻是懂的。
一大堆的綾羅綢緞就佔了馬車一半兒的位置,剩下的就是各種點心盒子,看着倒是精緻,但點心能值幾個錢?
不過盒子熱鬧罷了。
送走郭巍等人,蔣紹就對村長道:“村長,請您把這些點心給大家夥兒分了吧。
不夠盒子留下,家裏的零碎正好缺盒子來裝。”
大家夥兒一聽面兒上頓時一喜,不等村長開口推拒,便有婆子拍手讚道:“哎喲,那我老婆子可就道謝了!”
“哎呀,蔣紹你真是命好,爹孃不要你,就有梁老先生收留你,這會兒昔日的上官還來給你送禮物,送銀子!”
“我要是你爹孃,這會兒肯定大腿拍斷,腸子悔青!”
“老蔣家一家人都眼皮子淺,還不如我們大家夥兒有福氣呢!”
幾個婆子一臺戲,弄得村長很尷尬。
蔣紹笑着催促:“勞煩您給大家分一下,今兒對我來說也是喜事兒一樁,不請大家喫酒,但是點心還是能分給大家嚐嚐的!”
村長這就不好說了,只道:“那行吧,那我就給大家夥兒分了!”他心說蔣紹媳婦做的點心就好喫,他家怕是真不稀罕外頭賣的點心。
村長去開點心盒子,打開一個很大的很漂亮的點心盒子,往裏一瞅,躺着兩塊兒碎掉的點心……
衆人:……
再打開一個盒子,這一盒裏頭倒是有六塊兒,不過都長毛了。
村長尷尬地笑了笑:“這應該是下面置辦的人糊弄了郭將軍,將軍大人肯定不知道這事兒。”
蔣紹好脾氣地點頭:“您說得是。”
“我想後面的點心一定沒問題。”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說蔣紹傻啊。
人家明顯糊弄你的!
把你當傻子玩兒呢。
就是不知道給的銀子到底是真是假。
村長只能硬着頭皮繼續開,結果沒一盒子是好點心,全是碎的。
還有都臭了。
蔣紹心說郭巍真是蠢!
不過他是仇人的豬隊友,勉勉強強這一次算是友軍?
“喲,貴人走了?”正當大家夥兒尷尬的時候,孫芸挎着籃子進來了,村民們訕笑着跟她打招呼。
孫芸見大家臉色不對,又放了一地的點心盒子,一瞅全是碎的。
她瞬間變了神情,嘴裏叨唸着銀子,跑去開裝銀子的箱子,她開得急,箱子一打開就掉落了幾個石頭出來。
蔣紹眼明手快地將箱子蓋上,他衝着村民們笑了笑,然後埋怨孫芸:“你怎麼出去一趟撿了一籃子石頭回來?”
孫芸茫然地‘啊’了一聲兒,這樣子落在村民們的眼中,大家還有啥不明白的?
敢情銀子也是假的!
唉。
蔣紹也太可憐了。
不過想一想,蔣紹身份低微,他就是想去找世子要說法,指不定根本就見不着人。
辦事兒的欺上瞞下,簡直不要太容易。
村長給村民們使眼色。
大家就都告辭了。
等人一走,孫芸就衝着蔣紹豎起大拇指:“心有靈犀!”
點心是她做的手腳,利用空間之力弄碎還是很容易。
就是頭天才用了異能,這會兒再用腦袋疼得快炸開了。
故而她的臉色煞白,也正好符合這會兒的人設。
看到銀子都變石頭,誰的臉色不白?
碎的點心是她用的異能,但長毛的點心不是,故而也說明魏世子對這次作秀有多敷衍。
銀子她是用的變戲法的手法,她的籃子裏裝的全是石頭,在開箱子的一瞬間讓石頭掉出來……
蔣紹的配合簡直完美。
原本她是想自己演一出獨角戲的。
“我們成了村裏的笑話!”蔣紹勾脣道,‘心有靈犀’這話取悅了他。
他的心間這會兒開滿了花兒。
因爲魏世子而產生的鬱氣一散而空。
孫芸打開裝銀子的箱子,看着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銀子,笑得合不攏嘴。
“這個笑話會傳得很快,你猜猜山匪還會不會來劫虜我們?”
蔣紹滿眼裝的都是孫芸的笑容,裝不下了,笑容就蔓延到他的臉上。
“你倒是可以猜猜,魏世子會如何處置手下辦事兒的人!”
孫芸彎腰湊近,蔣紹往後仰,耳根子紅了。
“魏世子擺明了要你的命,你猜他會不會假借山匪的手來殺你?
嗯……我的意思是,他的人扮成山匪。”
蔣紹搖頭:“不會的,他那個人要立牌坊,不會幹這種一看就破綻百出的事兒。
萬一被人抓住把柄,他的處境就會很艱難。
他雖然是世子,但從小是在繼母手裏討生活的,且他還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弟弟,跟他的年紀相差不大。”
“你這麼瞭解?”孫芸改換姿勢,雙手撐着蔣紹的輪椅扶手,兩人的鼻尖就差一丟丟就挨在一起了。
蔣紹頓時就亂了呼吸。
孫芸勾脣笑着,她就喜歡看這男人害羞的樣子。
說起來,他的眉眼十分好看,劍眉星目,雙眼皮雙得恰到好處,眼睫毛也很長。
他的眼睫毛一顫一顫的,顫得孫芸心癢癢,想親上去。
男色誘人。
“你……怎麼這麼瞭解那個魏世子啊?”
蔣紹不敢跟孫芸對視,他的背脊緊緊貼着椅背,垂着眼眸,啞着嗓子道:“主帥在侯府不受寵的事兒在軍中不是祕密,他也是想要自己爭一番功勞,好叫勇毅侯無法撤換掉他這個世子,不然一個公侯世子是多想不開纔會自己請纓來邊陲戰場?”
“喔……原來是這樣啊。”孫芸扯長了聲音,起身去拿揹簍。
她忽然離開,馨香的氣息卻還縈繞在鼻尖。
看着女人瀟灑離開的背影,蔣紹的心忽然有點空落落的。
腦子裏閃出了一個念頭:剛纔,爲什麼不趁機將她拉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