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停的翻找這着,“哪裏,在哪裏,我明明就埋這裏了,怎麼會沒有呢”
樹周邊的一圈土幾乎都被我翻過,惺忪的新土還亂七八糟的裸露在眼前。
“夫人夫人”
我依稀聽見張媽的呼喊聲,回頭看了一眼,又低頭繼續挖着,突然,雨好像停了。
我注意到一雙腳停在我的面前,我用餘光瞟了瞟,那不是張媽的腳。
鋥亮的皮鞋,邊沿沾上了泥濘。
我好奇,這雙鞋的主人是誰,順着腳一路向上看。
直到我對上常遇爵那雙凜冽的眸子,才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你不是剛走又來這裏幹什麼”
他打着一頂黑色的傘,衣裝革履,像是來參加誰的葬禮般莊重。
我自嘲了一下,開始埋起我好不容易挖開的洞。
這埋下的東西,是我心底的痛,我不願意讓他看到。
“想挖出來些什麼又想埋些什麼你見不得人的東西還少嗎還有什麼好隱藏的”
我不回答他的任何問題,加快了手裏的動作,快速的讓他離開這裏。
“姜妍聽見我說的話了嗎我讓你把埋的東西給我挖出來”
他越說我手裏的動作越快,直到我重新填埋,又站起身狠狠的踩了兩腳,纔回懟了他一聲,“管你什麼事”
我像個勝利者,昂首挺胸擦過他的肩膀。
可是,我還沒邁出兩步,就感覺身後傳來一個大力,將我甩在黑焦的大樹上,甚至,我聞到一股燒木頭的味道。
他一手打着傘,一手捏着我的下巴。
“我說的話,是誰給你的勇氣讓你當成耳旁風的”
我依舊垂着眸,不說半句。
他氣不過,餘光瞥向不遠處的張媽,大呵一聲,“張媽,過來給我挖”
我看着張媽很狗腿的小跑到常遇爵的身邊,小聲迴應,“是”
在她迎上我目光的時候,我瞥了她一眼,帶着警示的意味
可是,我知道,她根本不理我,依舊執行着常遇爵的命令,那一刻,我慌了。
我眼睜睜的看着她一層層重新翻開我填埋好的土坑,在那小盒子漏出一點邊緣的時候,我一把掙脫了常遇爵的束縛,大力推倒張媽,重新掩埋。
我知道這一刻我像個瘋子,散亂着頭髮,滿手泥濘,髒亂不堪。
沒關係,我的形象早就被我的男人親手毀去,不用矜持。
“姜妍”
他的訓斥聲,比天空中打下的雷還要刺耳,可我根本聽不見。
只要他看不到我掩埋的東西,怎
麼都可以。
常遇爵被我徹底激怒,一把拽住我的後衣領,死死的拽着向一邊拖去。
“常遇爵,你放開我,放開我”
我怒吼,我撲打,我甩掉腳上的鞋子,甚至我用肚子裏的孩子做了擋箭牌。
“常遇爵,我肚子痛”
雨點有些無情,絲毫不憐惜的往我身上砸。
他停下了腳步,回頭看着我,我大口大口喘着氣,粗魯的整理好皺巴巴的病服,蓋過我隆起的小腹。
我坐在一灘水漬裏,其實我的衣服早已溼透,只是現在混滿了泥點。
“肚子痛你還知道你現在懷着孩子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哪裏有一點即將要爲人母的形象”
我雙手捂着肚子,擡頭慢慢迎合上,他那雙比暴雨還無情的眼神。
他打着傘,只有我掙扎的時候不小心甩到他身上的星點,而我,渾身溼漉漉,頭髮黏在臉上,夾雜着土漬,眼前滴答滴答流着雨水。
我禁不住打了個冷顫,伸手擋在了身前。
這就是我的男人,我懷着孕坐在暴雨裏,而他打着傘,穿着厚實的外套,冷若冰霜的看着我。
我站起身,不知從哪來的勇氣,一巴掌落在他那俊美的臉上。
巴掌聲響過了天上的悶雷。
當我反應過來時,我已經被拽着頭髮拉回了病房,頭上的頭髮不知掉了多少,我只知道,我的頭很痛很痛,像要裂開一樣。
我微微準頭,目光落在病房的牆邊,那裏有沙發。
張媽站在沙發的一邊,褲腿還在往下滴着水,手裏捧着一個白色的玻璃瓶,從瓶子外只能看到裏面有東西,但具體的除非打開瓶子。
頭上傳來的疼痛讓我忍不住悶哼出了聲,“啊......”
在沙發上一臉陰沉,閉目養神的常遇爵似乎聽到我的悶哼聲,緩緩睜開了那雙陰沉的眸子,輕啓貝齒,說出的話,卻讓我從頭涼到了腳。
“你醒了,我不喜歡跟死人算賬現在,我們一一算起,一樣都少不了。”
我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他拿過張媽手裏的那個小瓶子,毫不留情的摔在地上,那瓶子頓時粉碎。
我相信,如果不是因爲我懷孕了,我的下場也會和那個瓶子相差無幾。
這一切,都基於我對他的愛上。
當他彎下腰,手即將觸碰到那張照片時,我像對危險發起進攻的獅子,衝到那一堆破碎的玻璃渣前,先他一步,拿到了那張照片,塞進衣服裏,緊緊的摟在懷中。
我實打實的跪在了那堆玻璃渣上,玻璃渣嵌進了肌膚,戳破了我的皮肉。
可是我哪裏顧得上這麼多,拿到那張照片,保護好它,我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