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成親儀式最後的一個程序,三媒六聘,換了婚書,拜了天地,飲下合巹酒,就是上天也承認的結髮夫妻了。
結髮夫妻,會把自己的頭髮剪下一縷,互相糾纏,永世不磨,這也是長安最噁心的一步了。
她內心裏認爲,假如沒有喝下洞房合巹酒,那就等於沒有完成儀式,月老肯定就不會把這一段記錄在案。
長安絕不是蠢人,她的身上有着楊壽的影子,爲了自重身份,她不會在任何公開場合表現出對婚姻的不滿,不但不會,她還會讓別人覺得自己特別幸福,特別的識大體,重禮儀,因此,她自踏入秦家門就開始善待每一個人。
拜堂的時候,秦虎滿腦子都是血腥,一點注意力也集中不起來。
雨雖然停了,但風更冷,剛剛魏徵他們都勸秦虎換一身衣服,但秦虎說還是算了吧,沒什麼好換的。
剛纔的刺殺已經傳遍長安,所有的賓客都知道了,很多人,包括秦虎的一些族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話,即便是在拜堂的時候,他也能看到很多面帶嘲諷的小人嘴臉。
“別讓這幫王八蛋看笑話,就當什麼事兒也沒發生過。”魏徵憤怒的說:“大風大浪咱都過來了,小陰溝裏絕不會翻船。”
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秦虎心想,對呀,我何必做這種女兒姿態,那豈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
所以拜堂結束之後,他立即就去換了衣服,換了一副容光煥發的笑臉,出來招待賓客,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這麼串。
秦家的宗族勢力也是很大的,但秦嘉這一脈始終和他們不睦,其餘的人每天裏也是見風使舵,所以秦虎沒怎麼搭理他們,今天的婚禮他們愛來不來,他也不強求。
可偏偏他們全都到場,因爲他們不敢不來,但這絕對不是給他秦虎面子,而是給皇帝的面子。所以所謂的喜宴實際上危機四伏。
這種人羣聚集的場合,從來都不是什麼好的去處,處處都是捧高踩低,處處都可見最險惡的人心。
因此更應該小心應對。
老夫人是世家大族出身,雖然她老人家很傷心,但絕沒有表現出來一丁點,即便是面對自己的兒子,也沒有提過一個字。
秦虎在晚間的喜宴上既沒有喝多,也沒有少喝,他把尺度拿捏到了最好。因爲你要是喝多了,人家就會說你借酒澆愁,你要是喝的少了,人家也會議論你是心情低落喝不下去,因此,他時刻謹慎着。
這是另一個戰場。
夜深人靜,賓客散去,只有老夫人陪着他,此刻的秦府已經被三千宮女填滿,四處都是公主的耳目,表面上這裏依紅偎翠實際上卻是暗流涌動。
“兒啊,公主下嫁這是咱們秦家莫大的榮耀,你縱然心裏有千般不快,也不要掛在臉上,今天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秦虎嘴脣動了動,他想絕對不能讓孃親知道那是公主下的手,否則肯定會嚇到她,於是利索的點了點頭。
走廊裏站滿了宮女,整個秦府燈火通明,皇帝賜給他無數的珍寶,古董,華麗的屏風,擺的到處都是,但他視若無睹,拐了幾個彎就來到了自己的臥室。
洞房內紅燭高燒,到處都貼着喜字,金縷牀上坐着個蓋着蓋頭的美人。
秦虎壓抑着一腔的悲憤,他想開口把事情戳破算了,大不了反出長安去,反正現在天大地大,也沒必要非端皇帝的碗。
可是孃親怎麼辦,這種事情必須要有萬全的安排纔行,像楊玄感那種蠢貨,腦袋一熱,就做了這麼大的買賣,不失敗才奇怪呢。
忍,我必須還要忍。
當下秦虎便換了一副笑臉,陶紅芍滿面春風的走了進來,熱情無限的向秦虎行禮:“駙馬萬安。”隨後遞過來一支秤桿。
秦虎溫和的向她報以微笑。
陶紅芍心裏一嘆,暗想,若不是壞事做絕,這幅長相倒也和公主是一對璧人,只可惜人品太差。
“公主萬安,小生有禮。”秦虎小心翼翼的挑起了蓋頭,本來他以爲會看到一張冷若冰霜的臉,可是沒想到映入眼簾的卻是盛開桃花。
“駙馬萬安!”長安盈盈行禮。
“沒有這個規矩,公主客氣了。”秦虎差點就以爲這娘們轉了性了,想通了,要和他好好過日子了,心裏忍不住動了一下,趕忙扶着她。
“還不倒酒。”長安隨即轉頭吩咐陶紅芍。
陶紅芍的肩膀發出了細微的抖動,她害怕了,倘若她毒殺了冠軍侯,大將軍秦虎,等待她的命運是可想而知的。
不管秦虎的功勞是真是假,他總是皇帝的功臣,駙馬死在新婚洞房,朝廷一定要給一個交代,那麼她就會成爲替罪羔羊。
但她不能不這麼作,宮廷內部的鬥爭,遠比名刀明槍更加慘烈,她這麼做死一個,她不那麼做,有可能死全家。
“是,紅芍給兩位新人倒上合巹酒,恭祝兩位新人和和美美,比翼齊飛!”陶紅芍故意背對着秦虎,將一點粉末放入了秦虎的杯子裏。
“駙馬。”長安微笑的看着秦虎柔聲道:“飲下這杯合巹酒,我就是你秦家的人,自此之後永結同心,夫唱婦隨。”
長安用她猩紅的指甲,輕輕地端起一杯酒遞給秦虎,自己又拿起一杯,把一隻手穿過了秦虎的手臂。
秦虎微笑的注視着她良久,看的長安心焦如焚。
秦虎希望長安能夠在最後關頭攔下這杯酒,那麼夫妻之情還能回頭,可是她沒有,始終也沒有,她的眼神當中只有催促。
“駙馬,請啊!”
“多謝公主美意!”秦虎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而這個時候,他看到長安把胳膊抽了出去,隨即把酒杯放到了桌子上,她沒有喝,也就是說儀式沒有完成。
她靜靜地看着秦虎,連一絲一毫的憐憫也沒有,她在等着秦虎的身體倒下去。
秦虎的心死了,再難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