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在想，杜伏威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說此人這麼大的家業，也有要投降燕王的意思嗎？
不是裴矩沒有智慧，看不透這一點，實在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因爲杜伏威沒有必要這麼做，至少暫時這個階段沒有必要。
不過人各有志，也不排除杜伏威胸無大志，根本沒想過要稱帝的可能性。沒準他雖然年輕，但也是個有擔當，有自知之明，渴盼國家統一的人呢。
裴矩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所以只能等着事情進一步的發展。
半夜他躺在牀上沒事兒，輾轉反側的睡不着覺，這個時候聽到外面有人敲門，打開門一看，原來是陳秣來了。
“陳將軍，快請進。”
裴矩猶豫了一下才拉開門，因爲陳秣這樣做很危險，萬一要是引起了杜伏威的懷疑，那他們兩個可就危險了。
不過他也判斷還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陳秣是奉命而來。
陳秣進來之後，並沒有太拘謹直接坐了下來，裴矩命人給他上茶，而後就試探着問道：“將軍，深夜造訪，是否有什麼緊要的事情？”
陳秣表情尷尬，低着頭說：“是，有點事兒。”
“什麼事兒，但說無妨。”
陳秣看着裴矩：“大人，其實我是奉命來的，是杜將軍讓我私底下問問大人，如果他打算投降，燕王會給他什麼待遇。另外，聽說李密投降之後，在關中受了不少氣，最後差點慘淡收場啊。”
“投降？”裴矩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因此心裏有些激動：“杜將軍真有這樣的打算嗎？”
“千真萬確。”
裴矩搖頭：“杜將軍在江淮縱橫多年，手下兵精將勇，不比普通草寇，完全可以自立爲王，或者稱帝也可以。我實在想不出他有投降的道理，莫非陳將軍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祕密，故意過來試探我？”
陳秣自然知道裴矩老奸巨猾，很難從他嘴裏套出實話來，乾脆就直截了當起來：“大人，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當年杜將軍起兵實屬無奈，活不下去了，而且遭到官府通緝。杜將軍有勇有謀，打下了一片基業，可是他知道自己做不了皇帝，不是那塊料。”
“外面的人都以爲杜將軍只是個亡命之徒，豈不知杜將軍這人粗中有細，雖然讀書不多，但卻也知道一些道理，尤其是這些年命人教他讀書寫字，歷史也知道不少。”
“杜將軍喜歡看三國，經常跟我說，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假如沒有英雄出現，他或許還有用武之地，沒準還能割據一方，成就霸業。可是英雄一旦出現，就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
“縱觀歷史，能在如此短時間之內就收取如此廣大地盤的，也只有燕王了。這分明是上天的意思，俗話說順天者勝，逆天者亡，如今已經看到了天意，還要逆天，那就是自取滅亡了。”
“與其到了那個時候，不如早做打算，順應天意，投降燕王，將來至少也是個世襲侯爺，封妻廕子，何樂而不爲呢。”
“像李子通，薛舉，李軌，蕭銑等人，不知天命，貪戀帝位，一旦時運過去，免不了身首異處，全族屠滅，並非聰明之人。”
陳秣這段話說的聲情並茂，相當在理，就算裴矩狡猾如狐，也不得不爲之折服，忍不住有幾分相信了。
“所以，你這趟來，是想問問我燕王會如何安置杜將軍？”
“正是。”
裴矩說道：“燕王會做出什麼樣的安排，我暫時還不知道，也不能夠替他老人家做主，但我瞭解燕王的爲人，此人胸襟廣闊猶如大海，連朱桀那樣的豬狗都能容得下，更何況是杜將軍這樣的英雄人物了。”
“請郭將軍回去稟報杜將軍，請他放寬心，我這就給燕王修書，沒有幾天的功夫就能收到回信，且一定是好消息。”
陳秣有些擔憂的說：“朱桀，楊士林之輩，在淮南的影響力跟杜將軍完全不可同日而語，江淮勁旅的戰力，以及杜將軍手下名將，都不可小覷，還請大人一定要講明白這一點，不要誤了燕王。”
“明白，請。”
裴矩是真的明白，他知道陳秣的意思，是想替杜伏威求一個大官。陳秣故意提到楊士林和朱桀，意思是至少要比這兩個人的位置高。
而楊士林現在已經是公爵了，杜伏威想要什麼呢？
他也不知道燕王最後會如何決斷，所以就把這幾天發生的事兒一五一十的全都寫下來，然後用飛鴿傳書送出去，希望燕王能夠自己想明白了。
飛鴿傳書的速度，比任何傳遞渠道都要快，秦虎第二天就收到了裴矩的消息，興奮的他差點跳起來。
但是關於杜伏威的要求，秦虎也有些拿不定主意，所以他請了魏徵還有幾名飽學之士來研究。
魏徵認爲作爲人臣，最大的爵位就是公爵，王位只能給秦家的人，千萬不可以破例，有辱聖人教誨，而且容易助長諸侯們的野心。
因爲王位距離帝位太近了。
而有人認爲，對於這種沒法賞賜的功臣，只有一個辦法可以加以籠絡，那就是結親，所以希望秦虎可以把自己的姐妹嫁給杜伏威，因爲秦虎沒有孩子，就算有也不趕趟，只能從宗族之中選一個。
秦虎最後想了又想，力排衆議，下令：“賜杜伏威姓秦，封楚王，金紫光祿大夫，淮南道行軍總管。”
魏徵認爲賞賜太優厚了，只怕將來杜伏威反而不知道感恩，藉機會造反。可秦虎認爲，淮南本來就是他的，這種情況下除了優待，還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