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齡愕然了一下，隨後心有所感。
只聽鄭元壽接着說道：“恩師，突利是始畢可汗的長子，又是一員猛將，年紀輕輕爲突闕立下了汗馬功勞，在軍中擁有很高的威望，本來始畢可汗死後，他應該繼承汗位，可當時義成公主和處羅聯合，以他年紀太小爲理由，剝奪了他繼位的權利。”
“但其實突利當時已經十六歲了，因此長久以來心裏都感到不服。而現如今他已經18歲，並且成長爲一位能夠獨當一面的將領，我看他頗有野心，像是要拿回自己的汗位，所以纔有這樣的問題。”
鄭元壽對突闕的歷史已經風俗習慣頗有研究，他知道突闕人的繼位順序一向很混亂，有父死子繼的，有兄終弟及的，還有就是部落首領王公貴族推舉的。
而當時始畢可汗被秦虎射殺，的確是指定了處羅作爲繼承人，但因爲實在戰陣之中突然死亡，沒有立下遺詔，也沒有當着王公大臣的面兒宣佈。
甚至於沒有太多的將領們看到。
所以對於處羅繼位的合法性，一開始就有爭議。
首領大臣們各自有各自的派系黨羽，接着這件事情興風作浪，都想讓自己人繼承汗位。可是爭論到最後，義成公主跟處羅可汗打成了協議，只要處羅可汗讓她繼續做可賀敦，那麼她就支持處羅繼位。
處羅也知道，義成公主在突闕當了二十年的可賀敦，其勢力遍佈大草原，黨羽隨處都是，所以便答應了下來。
義成公主立即以先可汗可賀敦的身份加上她的黨羽，全力支持始畢可汗欽定的處羅來繼承汗位。
頓時壓倒了所有的派系。
處羅如願以償成爲了突闕可汗。
當時年滿十六歲的突利，本來已經具備了繼位的所有資格，但硬生生的以少不更事的理由被拉了下來。
其實鄭元壽心裏明白，雖說突闕有這麼多種繼位的合法途徑，但最合法的還是父死子繼，跟中原沒有區別。
要說有區別，那就是他們文明程度太低，沒有發展出成文的法律，更沒有形成具體的制度，所以大家各取所需，也導致突利無法可依，現在已經講不清楚了。
但講不清楚歸講不清楚，突利並非沒有優勢，他從始畢可汗的手中繼承了所有的家產，包括兩萬黑狼軍。
這就是他現在有資本有野心在處羅死後搶奪汗位的自信來源。
鄭元壽對他說：“我們中原從古至今幾千年，皇位從來都是父親傳給兒子，也只有傳給兒子纔是合法的，如果說有例外，一定是先帝沒有兒子，或者是奸臣篡位亂國，後者將難以服衆，甚至會遭到天下人羣起討伐。”
突利聽完之後，臉上出現了興奮的神色：“那麼如果是先帝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傳位給了自己的弟弟，以後這個位置是否一直就要在新國君的家族內傳承呢。”
鄭元壽說的斬釘截鐵，正氣凜然：“在我們中原，關於皇位繼承問題，有着嚴格的律法，任何人不得越雷池一步。這個位置只能在父子之間傳承，其他的全都不合法，啊，當然，先帝絕嗣者除外。”
突擊更加高興：“那如果是有子嗣，可那個孩子當時年幼呢？”
“這屬於代管，要歸還的。”
鄭元壽的心裏更加興奮，他強烈的壓制着自己的心跳：“若是因爲年幼，由旁支代替執政的，等孩子長大成人，必須歸還皇位。”
鄭元壽引經據典：“以前在春秋戰國時期，吳國有伯仲叔季四位兄弟，老皇帝死後，長子姬伯繼承皇位，但姬伯死後孩子年幼，將皇位傳給二弟姬仲，雙方約定，等孩子長大成人，便交還王位。”
“可是姬仲短命，不得不把位置再傳給三弟姬叔，姬叔死後卻把皇位傳給了自己的兒子，而沒有歸還王位。”
“此舉，老大姬伯的兒子公子光的不滿，吳國大臣以及所有的百姓，都認爲公子光應該繼承王位，全國上下怨聲載道。”
“終於，因爲吳王僚繼位缺乏合法性，所以發動政變，殺掉了吳王僚，擁護公子光繼承了王位。”
“你看，我們中原律法森嚴，絕不容許此類事件發生。”鄭元壽淡然一笑：“我這麼說，王子能聽懂嘛。”
突利突然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笑着掩飾了一下，裝作毫不在意的說：“我只是對中原文化好奇，隨便問問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我看大人也累了，還是回去休息吧。至於拜託我的事情，我一定盡全力。”
鄭元壽隨即認定突利有奪位之心。
房玄齡連連點頭，他也這麼人爲。
“處羅有兩個兒子，還有一個弟弟，就算他死了，也輪不到突利繼位，偏偏突利還有繼位的理由，所以這件事情一個處理不好，就會釀成內亂。”
鄭元壽忽然說：“會不會是我們放出去的消息其作用了，否則，處羅正值盛年，突利爲何突然由此擔心呢？”
房玄齡說道：“如果突利能聽到這個消息，那麼其他人肯定也能聽到，你看着吧，突闕王庭即將捲起血雨腥風。”
鄭元壽大喜：“如果真的是那樣，我們應當助他們一臂之力，讓他們打的更熱鬧一些，我們也好火中取栗。”
房玄齡忽然眼眉一套：“你猜，義成公主會想讓誰來繼位？”
鄭元壽笑了笑：“恩師，我也想到了這一點，而且我還聽說了另外一個消息，外面有傳言說義成公主和頡利王子有些曖昧的關係。”
“果然不出我所料。”房玄齡拍手叫好：“處羅短命，義成要保住可賀敦的位置，就只有嫁給頡利，這樣一來，突利繼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處羅可汗堅定的站在他的這一邊。”
“你說我們應該把寶壓在誰的身上，誰對我們更有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