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綰坐定，揉了揉眼假裝沒聽清，“什麼？”
李奕重複一遍，又堅定道：“此戰必要奪回陽州，抽去北韓大半精血！”
“所以——”葉芷綰愣道：“慶寧只是一個幌子？”
“對。”
“準備在大婚當日攻打？”
“是。”
葉芷綰沉默一下，“這裏的百姓剛過上安定的日子……”
李奕並未接話，她自笑一聲，直接去問他的來意，“需要我做些什麼？”
只是當他鏗鏘有力的聲音傳過去時葉芷綰心跳停滯一瞬，耳畔有些嗡嗡作響。
她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
李奕的嘴就在她面前一張一合，一個字她都不想聽。
兩次說完，她寧願此時的自己失聰，可那些話還是猶如暮鍾迴音一般在她耳邊迴盪。
“今晨羽林軍已經全部從京出發，你在北韓爲官數月，從文到武都有很深的涉及，所以此戰你的用處很大。”
“玄策軍的作戰方式，糧草位置，主將弱點，北韓朝堂善用的計謀策略，凡是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然後我將這些傳回軍營，我們可以以此制定應對之策，拿下此戰勝利。”
“玄策軍也有咱們的人，屆時他會里應外合配合咱們。”
“而最終我也會着重標出你的功績，保你性命，最後再一起爲葉將軍平反。”
......
時間過了許久，葉芷綰點了頭，提了一個要求，“我要上戰場。”
李奕皺起眉頭，“戰場上刀劍無眼，你不要去冒險。”
葉芷綰平靜的看向他，“北韓太子欺我，騙我，害我全族。北韓皇帝舍我，棄我，枉顧我對北韓的所有付出。你說，我該不該上戰場與之一戰。”
李奕還想再說什麼，葉芷綰堵住他的話，“此戰爲突擊暗襲，我們勝算很大，以我的身手不會有性命之憂。”
“我只需要你辦一件事，倘若到時我真的斬了敵將首級——你要把我葉芷綰的名字告訴每一個南靖百姓。”
李奕眼中漸漸浮起一層對眼前人感到陌生梳理的神色，就好像他從未真正瞭解過她……
葉芷綰站起，以高臨下，“我出生於將門，大戰在即我不可能視而不見，更何況有手刃仇人的機會我更不該放過。”
“所以，請你成全我。”
李奕張嘴頓了一會，最終答應：“好。”
葉芷綰微微吐了口氣，“你先回去吧，我來寫有關北韓的機密。”
門被關上，葉芷綰的身子霎時軟了下來，眉頭擰到一起，連她自己都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
什麼滄海一粟，什麼天地蜉蝣，她真是太小瞧了自己。
明明自己對哪一國來說都有用極了。
何德何能，一個人的決定牽扯兩國勝負。
她輕聲喃喃：“雙面細作......”
下一刻，她的胸膛開始不斷起伏，發出無聲又蒼白的譏笑。
跟李奕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她時常愧疚時常苦惱，有時還心疼他被人設計都不知道。
可如今，她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北韓帝三言兩語就試探出她對蕭晏的情誼——爲愛情深，義無反顧。
再看李奕入局，他卻根本不似自己想的那樣單純，自己爲了取得他的信任，強顏歡笑，給腹部再添一道疤痕。
而他的最終目的卻是自己身上的有利價值。
利用......利用，全部都是利用！
她瘋狂地執筆寫下這兩個讓她生厭的字，力度越來越大，速度越來越快，直至筆跡繚亂，直至筆尖炸開。
清晨的光照進屋內，她只覺刺眼無比，這世間的一切都好生厭煩。筆桿在手中被折斷，木刺扎進手心，鮮紅的血讓她更加煩躁。
就那麼死死盯着手心，直到血跡凝固至暗色才漸漸冷靜下來。
既然兩國都需要她，那她就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覆。
她換筆寫下三封信件。
一封爲所謂北韓機密。
另一封含怨密密麻麻寫滿兩張紙。
最後一封只寫了一個日期。
後面兩封被她收起等待入夜，拿起第一封信走了出去。
正逢邵子寧端着點心趕來。
她粲然一笑，“躺乏了，活動活動筋骨，你來陪我練練可好？”
邵子寧愣了愣，“好。”
“那你把我的匕首拿來，我用那個順手。”
“這......”
葉芷綰看着他的猶豫眼中凝起一層薄冰，走過去一字一頓，“我說拿給我。”
邵子寧喉骨吞嚥一下淺應了一聲，轉頭離去，卻將李奕叫了過來。
葉芷綰見來人微微笑道：“東西我都寫好了，只需閒時與你對一下詳細的作戰方式就行。”
李奕把信箋接過去，從頭到尾看過一遍面上很是滿意，卻是問道：“要那個匕首做什麼？”
“這不是要上戰場了，想練練武功，免得生疏。”
李奕頓了一下，轉頭對邵子寧道：“去拿吧。”
熟悉的匕首重新握於手中，葉芷綰的血氣衝到頭頂，二話不說就向邵子寧逼了過去。
先前在東宮，邵子寧差不多可以與她打成平手，而許久未見的這次比試，他有些招架不住，多次被扼住致命點，若是身在戰場他早就死了不下十次。
可見禕安郡主這半年練武下了不少功夫。
那雙面向自己的堅定眼神讓他生出一種距離感，可再想細究葉芷綰就向他伸出手笑道：“再來！”
邵子寧不是輕易服輸的性子，次次被打倒再被拉起，鬥志都未曾消滅，兩人一直比試到正午才停下歇息，期間他反勝了幾次，葉芷綰便像以前一樣誇他。
唯有最後習慣性的摸錢袋沒摸出什麼，只能無奈一笑，“子寧我現在身上沒東西賞你，日後補給你。”
邵子寧憨笑道：“郡主說的這是哪裏話，能陪您練武在下就心滿意足了。”
兩人對下拳頭，李奕忽地上前一步，伸手指道：“芷綰，這個小東西看起來不錯。”
葉芷綰順着他的目光低頭一瞧，原是狼牙甩了出來，她用手握住塞回懷中，順手擦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