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想再多也無用。
眼見葉昭行不再自我否定,幾人便陪着他在院中比試了一個午後。
趙九棠醒來就在屋內的木窗前觀看,四個風華正茂的少年,意志昂揚,朝氣勃勃,伴着滿院花色,都被從雲縫裏射出的落日的炎熱的光輝照耀着。
如空中雄鷹、如地上獅虎、如水中游龍。
還能觀得此景,老天也算給她人生的最後留下些美好。
直至夕陽落下,天邊漸漸進入夜幕,她餘光瞥到林間兩個人影,瞬間打破這些美好。
自與蕭韶淵上元節過後相見一次,隔三差五就有一兩個人影站在林中注視這間小屋......
不過今日他們的目標似是那兩個年輕人,徐江過來與蕭晏耳語幾句,就見蕭晏囑託兩句後就快步轉身離開。
趙九棠在葉芷綰也準備告退時將人叫了進來。
“他叫你們做什麼?”
“南靖那邊有動靜,要開戰了。”
“你去嗎?”
“去。”
趙九棠直視她,“先叫晏兒走,再叫你,該不會又是考驗你吧。”
葉芷綰笑笑沒說那麼詳細,“前輩不必擔心,我應該已經通過皇上的考驗了。”
趙九棠避了避目光,似乎不想承認自己在表示關心。
“我只是覺得他在利用你家族被冤枉一事,讓你帶着恨意去幫他做事。”
葉芷綰頓了一下,道:“走投無路時是北韓給了我一條生路,在這裏我收穫了很多東西,有榮譽、有友情、有愛情......總的來說兩國對我來說都有不同的意義,至於該怎麼取捨,如何衡量,我心中有數。”
趙九棠少頃後輕點下頭,掩下眼中的一絲懷疑,“行,最後一件事——關於九生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葉芷綰思量一會,還是將九生被遺棄在揚子江中與早年南靖皇宮預言剛好印證的事情告訴了她。
“不過我也沒有確鑿的證據,待我回南靖後才能驗證此事。”
弒天子奪龍位——江湖少年。
看起來毫不沾邊的兩件事卻在慢慢發展到一處......
趙九棠拿出那塊玉佩,“早就看此玉不是俗物,沒想到竟是南靖皇室之物。”
只是這話說完,她的面色就冷了下來,不知是因爲外面徐江向裏張望的眼神,還是因爲得知了九生的身世。
她示意葉芷綰離開,在臨行前道了一句。
“九生有更好的出路我不反對,只想提醒你一句,這世間不見得有純粹的愛,蕭韶淵更不見得有什麼好心。”
葉芷綰脊背僵了一下,卻沒順着話往下想,只點頭謝過後走向葉昭行,小聲問道:“準備何時回鶻月?”
“我和耶曼說回來看看,趕在決賽前回去就行。”
“那你再當我一段時間的侍衛?”
葉昭行一笑,“一輩子都是。”
林間裏的另一人是北韓帝,墨色龍袍已與黑夜融爲一體,但他凌人的威嚴氣場讓人難以忽視。
葉芷綰剛要下跪,卻聽北韓帝一邊向前走一邊道:“不必跪了,陪朕走走。”
徐江退去了身後,北韓帝看了眼她身後的葉昭行,“這位是?”
“南靖人?”
“是。”
“怎麼之前未曾見過。”
“之前他一直在看守可以證明臣家族清白的證人。”
北韓帝又多回頭看了兩眼,葉芷綰接道:“他與臣自小一起長大,武功不錯,也完全信得過。”
“那便是青梅竹馬了?”
葉昭行聞言險些讓一塊石頭絆倒。
他沒想到這個不怒自威的北韓皇帝會用一臉好奇的神態問出這句話,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葉芷綰似是習慣了,“是。”
北韓帝嗯了一聲,又道:“你的青梅竹馬不少。”
葉芷綰:“......”兩個很多嗎?李奕在她心中不算的好不好。
見她張着嘴接不上話,北韓帝說回正事,“朕放了南靖一馬,可他們的暗中動作卻一直不斷,看來是怎樣都要將陽州收回去。”
南靖執意收回陽州,葉芷綰想阻止戰事也有心無力,遂直接問道:“皇上需要臣做些什麼?”
北韓帝看了看天色,“還不急,朕先跟你講個故事吧。”
葉芷綰道:“臣洗耳恭聽。”
“話說有一小地方的貧苦書生,寒窗苦讀十年終取得功名。”
北韓帝以一個俗套戲本爲開始講述了一個漫長的故事:“那書生高中探花,頗受聖上賞識,在朝爲官數月就連升數職。”
“同時賞識他的還有一位高官之女,不惜動用家族力量也要爲他的仕途鋪路,最終助他一日九遷,謀得一州刺史之位。”
“書生盛情難卻,爲報恩情便迎娶了那名高官之女。”
“說到這,你們對此故事的發展有何看法?”北韓帝忽然問。
葉芷綰聽這故事聯想到了什麼,卻又不完全相似,便認真分析道:“若是書生辜負了高官之女未免有些俗套,難不成是高官之女發現他的利用之心然後與他合離,或是斬斷他的仕途?”
北韓帝聽了她的回答朗聲一笑,“若是你來寫話本,全天下的女子都能來給你捧場。”
葉芷綰扯着嘴角賠笑兩聲,卻見北韓帝搖搖頭肅聲道:“你說對了一半,那書生的確負了高官之女,可他還負了另外一個女子——那便是他在家鄉的髮妻。”
“可是高官之女並未離開他,而是選擇原諒他。”
葉芷綰臉上的笑容凝固住,北韓帝繼續道:“書生在家鄉不僅有髮妻,還有一個年幼的女兒。”
入夜的春風並不寒涼,可葉芷綰聽了此言還是渾身打了個冷顫,隱隱約約有一種預感——“探花郎”,這個故事的主人公她大抵是認識的。
“書生的髮妻是在高官之女誕下一女後找到了他們任職的地方,她帶着自己的女兒一路討飯才找到自己的夫君。”
“那時的書生已是新的一家三口其樂融融,榮鼎之至。高官之女不願此等醜聞敗露,便將髮妻接進了刺史府,還尊稱她一聲夫人。”
“可府中的下人皆是高官之女自家的隨從,也不知是得了主子意思還是自己的想法,都明裏暗裏的欺壓髮妻,而書生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