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凰啼山河 >第二百三十九章 沉冤昭雪
    “哀家年事已高,久不諳世事,耳目清淨慣了,陪着你宴會斷案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先行離席。”

    “反倒是你,拿着一個不知從哪裏偷來的信封便想將禍水引到哀家頭上?我看你分明是去了北韓,認敵國爲主,現下想要將大靖的天攪亂!”

    “天?”

    葉芷綰忽地一聲笑了,她踱步走近姜太后,臉上笑容凝住,眼底浮現兩簇火苗,“我祖父在戰場上舍長子救先帝,一生與沙礫孤山爲伴,上忠天子下佑百姓,可他忠心的天又是怎樣對他的!”

    她倏地打開信封,將信紙抻開舉在姜太后面前,“作爲將軍之後,我將忠心衛國的家訓刻入骨髓,路見有人做出折損大靖臉面之事便即刻起而論之,可大靖的太后又是怎麼處心積慮的置我葉家血脈於死地的!”

    出現在姜太后眼前的赫然是一副枯樹凋零的畫作,下面落葉滿地,一片枯葉在樹上搖搖欲墜,還有一片綠葉茁壯依舊。

    綠葉上那個醒目的紅點刺入姜太后的眼眸,她剛剛纔重振的太后威儀轟然倒塌,雙腿就像不受控制般的軟下去。

    太后的生活很閒適,遛鳥,賞畫,聽戲......日子久了倦了,便上手去畫,那是她諸多畫作中最不起眼也最隱晦的一幅畫。

    就算讓人不慎瞧見也看不出什麼,可偏偏它落到了葉家女手中,更偏偏出現在了坐實端王罪證之後。

    作爲姜家太后,今日就算矇混過去,日後也堵不住悠悠衆口。

    她惡狠狠的蹬向葉芷綰,只恨當初失策沒能將她一併送上黃泉路!

    葉芷綰嘴角一勾,“太后若是還認爲我冤枉了您,大可着人搜查一番您的寢殿。”

    說着眼光一轉,望向她身邊的僕人,“以及拷問一下您貼身的嬤嬤太監——”

    言語咬字並不重,侮辱力卻極強。

    老嬤嬤一顫,姜太后強撐着站直,指向她的手指連連發顫,“你......你放肆!哀家可是太后!”

    “太后又如何?”葉芷綰毫不畏懼的駁回她,“手染七萬將士鮮血您就不用血債血償了嗎!”

    “你——”姜太后捂住胸膛,一個完整的字都說不出來。

    席間安靜如斯,只有太后極不平穩的喘息,有人覺得至今都不敢相信,也有人覺得葉芷綰現在可以當場逼死太后。

    或許是因爲人對老者天生的同情,幾個老臣諫言按照禕安郡主提議的那樣,徹查太后寢殿僕人找出證據。

    畢竟邊關七萬將士性命不能白白枉死,可只用一幅畫就讓一國太后以命抵命又未免太過草率。

    永嘉帝早就被動的不能自已,很快點了頭。

    葉芷綰懷疑監察院已久,便頷首補充道:“禕安煩請幾位大臣與鶻月侍衛一同前去做個公證。”

    老臣們慨然應允,欲要告退,殿外卻忽然響起一道沉穩的女聲。

    “不必了。”

    衆人循着聲音望去不由全部瞠目,就連葉芷綰也吃了一驚。

    來人步態生姿,優雅大方,面容姣好宛若水中芙蓉,着一襲碧藍長裙穩步走來,卻引起席間一片詫聲。

    慶寧公主?

    當初被送去北韓和親的慶寧公主竟在皇宮?

    她的出現,無疑讓所有人都開始懷疑起了皇權。

    要知道當初和親之後的奪回陽州之戰在朝中可是議論紛紜。

    那時有人質疑既已和親爲何還要揮兵北上挑起戰火,也有人贊成以大婚的幌子奪回陽州。

    可誰都沒有質疑過慶寧遠赴北韓的事實。

    唯有些捕風捉影的消息傳回京城,說是攻城那日除太子被北韓綁走脅迫南靖賠償鉅款外,還發現了慶寧公主爲假一事,更有失蹤許久的禕安郡主冒死將太子救回。

    但永嘉帝和端王全部矢口否認,只說是太子不慎落入圈套,是陸霆將人救回。北韓又故意弄虛作假搞出一個假慶寧栽贓陷害大靖,而真正的慶寧早已被北韓太子折磨致死。

    此說法一出,不知多少臣民憤慨激昂,鼎力支持太子李奕奪回陽州。

    藉由此事,李奕沒能率兵攻下陽州羣臣才十分的怒其不爭。

    但如今,那些怒其不爭,那些憤慨激昂,那些寄予厚望全都變得諷刺而又荒唐。

    慶寧好端端的待在皇宮,李奕愚笨無才,永嘉帝還將軍權移交給他,最後落得個一敗塗地,看人眼色的下場。

    如此皇威,有何信服之地!

    衆人靜坐,圍繞在其中的詭譎雲涌絲毫不差殿外風雪,慶寧開口之言更是讓那些逆反之流到達巔峯。

    “慶寧曾聽到過皇祖母與端王的談話,導致葉家蒙冤,長衛軍慘死的罪魁禍首確實——是他們二人。”

    慶寧用極短的話語決定了姜太后的下場,席間一片譁然。

    姜太后威儀全失,像街上潑婦那般指着她的鼻子大罵不孝。

    她眼中含着淚跪向太后,又跪向葉芷綰跪向羣臣,頷首道:“北上和親,慶寧雖有不捨,但也不是不願。當時母妃前來告知慶寧和親只是個幌子,不必真的北上......慶寧這才躲於宮中半年。”

    淚水滴落在地磚上,女子謙恭的姿態,悲慼的聲音,不讓人覺得她卑微憐弱,只覺有骨有節。

    她將跪姿停在葉芷綰面前,“禕安,慶寧不求你的原諒,只求給自己一個過而能改的機會。我聽到談話時你不知逃亡至哪裏,正在受着什麼樣的苦難……”

    “可我卻選擇隱瞞包庇,不忍揭露至親。今日聽聞你在流雲殿爲家族明冤,良心備受煎熬,慶寧才終悔過......”

    語落,頭也磕在了地上。

    “說再多也無用,只望今日之舉能讓葉將軍父子及七萬將士瞑目。”

    葉芷綰深吸一口氣,眼淚無聲的滑落在臉龐上。

    半晌後,她睜眼面向永嘉帝,“皇上,去年十五萬大軍離京前往青山,您可知曉此事?”

    永嘉帝面如死灰,回她:“朕不知。”

    “嗯。”

    葉芷綰點頭,“太后年老體衰,可三日之內給葉家一個交代。至於太子......德不配位,必有災殃,請皇上儘早下達廢黜旨意。還有我姑母,既已是廢后一個,請皇上恩准我將人接回將軍府。”

    ……

    離開皇宮時,夜已深,外面的雪已停,大地純白一片,很是明亮。

    她踩雪走回將軍府,推開塵封已久的大門,眼淚毫無徵兆的落下,身子也被掏空似的隨着門檐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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