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一品布衣 >第五章 逼債小婢妻
    四日過去。

    牛棚裏的木桶,已經發出了淡淡的酒香氣。

    “牧哥兒,我就喝一口。”

    “再等一會。”

    若是時間富餘,徐牧巴不得再等個幾天,等到完全發酵。

    那時候的苞谷酒,經過蒸餾之後,纔是最爽口的。

    但現在的情況,把太多的時間耗下去,顯然是不明智。

    “司虎,起土竈!”

    發酵成酒,接下來,便是蒸餾了,這纔是真正的重頭大戲。

    司虎雖然一臉發懵,但也沒有猶豫,急忙照着徐牧的話,很快壘起了一個土竈,又稀里嘩啦地搬了一大堆的柴火過來。

    深吸一口氣,徐牧盤算着腦海中的蒸餾法子,迅速將木桶和陶罐擺好,將早摺好的蘆葦杆,嵌入細小的小孔中。

    “司虎,起火。”

    土竈中的火勢,很快燃了起來。

    不多久,整個院子裏,一股股醇香的酒味,也隨着瀰漫開,惹得司虎不斷舔着嘴巴。

    “牧哥兒,這哪兒的酒氣,好香啊。”

    豈止是香,更是爽口。

    可惜的是,這個年代由於糧食稀少,很少用在釀酒上,大多是用些雜糧,出酒的比率不見得多高。

    二十斤苞谷,發酵後蒸餾,也不過兩三斤好酒。

    “牧哥兒,我嘗一口。”

    徐牧笑着,舀起一勺酒遞到司虎面前,司虎迫不及待地便鼓着眼睛,一口氣吸了個乾淨,隨後,臉色漲得通紅,舒服得要手舞足蹈起來。

    “牧哥兒,這酒太勁道了!”

    徐牧垂下頭,也微微嚐了一下,比起後世的蒸餾醇酒,味道還要差些,不過在這個時代,算是很大的突破了。

    “司虎,去拿幾個酒罈裝酒。”

    徐牧長長呼了口氣,不管怎麼樣,私酒的第一步,總算是成功了。

    “徐郎,喫飯了。”這時,姜采薇突然走出,脆生生地喊了一句。

    徐牧怔了怔,發現不知覺間,天色已經慢慢黑了下去,原本他還想着拿私酒去街市上,看來只能等明天了。

    夜風一下子涼了起來,將袍子披在身上,徐牧正要往屋裏走去,冷不丁的,立即停下了腳步。

    他回過頭,看向破院門口。

    不知何時,已經有五六道人影,站在了那裏。

    爲首的,是一個全身華貴的老嫗,一邊磕着瓜子兒,一邊露出淡淡笑容。

    老嫗後邊,站着五個全身勁裝的男子,乍看之下,便知是護衛一類的角色。

    “我都聽說了,牧哥兒最近性子有些不對,連姑娘都懶得去綁了。”

    根據原主人的記憶,這一位,便是望州城裏最大的二道皮條,殺婆子。

    先前便是和馬柺子合作,讓棍夫去城外綁逃難姑娘,再賣到清館做妓,賣到富戶家裏做賤妾。

    原本走出屋子的姜采薇,看到殺婆子到來之後,臉色立即變得蒼白,哆嗦着身子縮到門後。

    “殺婆言大了。”徐牧堆起笑容,“望州城裏都知,我牧哥兒是個沒膽的主,每日有頓飽飯喫,便算活得下去。”

    “牧哥兒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

    殺婆子拍了拍手,扶起鮮亮的綢裙,在旁邊的木椅坐下。

    “我很奇怪,都幾日時間了,牧哥兒還沒有賣妻。”

    徐牧微微皺眉,“爲何要賣妻?”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你看看,你好好看看,整個望州城裏,哪個棍夫不賣妻?你先休了,再把小婢妻賣了,苦籍一空出來,過個幾日,自然又會有幾兩銀子的生意。”

    “何況,你家的這口小婢妻,還欠着十五兩銀子。若是不賣,這銀子的賬,你來背麼?”

    徐牧怔了怔,轉過頭去,發現姜采薇已經垂下頭,單薄瘦弱的身子,在冷風中越來越抖。

    “別看了,我可不會騙你,她老父病死之前,可是個癆鬼,單單是幫忙抓藥的錢,都花了三四兩。”殺婆子將手縮回衣袖,好笑地開口。

    徐牧沉默地立着,他猜得出來,姜采薇欠的,最多不過幾兩銀子,在種個喫人的年頭,利滾利是最尋常不過的套路。

    門後邊,姜采薇已經紅着雙眼,不知所措。

    “徐、徐郎,我、我——”

    “別說話,回屋。”

    幾十萬的難民,足夠讓望州城裏的九流生意,重新開闢出一條新路子。

    “牧哥兒,咱也算半個熟人,你寫好休書,讓開一些,我把這賤婢帶走,沒你的事兒。”

    徐牧依然不想讓開,後頭的司虎見着不對,也急忙走到徐牧身邊。

    “我明白了,老身都明白了,這不會是——,咱們的牧哥兒,打樁子打上癮了?捨不得了?”

    殺婆子身後,五個勁裝大漢,端着哨棍放肆大笑。

    笑聲很大,傳入屋子裏,如同燒燙的繡花針一般,刺痛了人的耳朵。

    坐在牀邊,姜采薇顫着身子,一臉的絕望。

    她擡起頭,透過木窗,看着那個擋在屋子前的身影,心底越發愧疚。

    把手伸入懷裏,將還沒得及給出去的十九個銅板,她數了一遍又一遍,才小心地放在桌子上。

    收拾好僅有的兩件老舊羅裙,她起了身,掐腫了自己手臂,才讓腳步邁得平穩一些。

    她讀過書,知道天地不仁萬物芻狗的道理,命運像一條毒蛇,總吐着信子寸步不離。

    慘然一笑,她抱着包袱,哆嗦走出了門邊。晚風很涼,涼透了身上每一寸膚肉。

    “我家那口的賬,我牧哥兒幫着還了,三日後,殺婆自可來取。”

    姜采薇頓在原地,隨後又蹲在門樁上,像孩子一樣抱着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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