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一品布衣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大爭之世
    “軍師,天色黑了。”

    江岸邊的木亭子裏,正在翻閱卷宗的賈周,聽見聲音之後,沉默地擡起頭,看着頭頂入夜的天色。

    “軍師,夜色寒涼,若不然回房歇息。”

    “回了房,我便覺着胸悶。”賈周咳了兩聲,又匆匆將捂着的手帕,塞入了袍袖裏。

    “樊魯,且掌燈吧。”

    小小的油燈,根本照不清滿世界的黑暗。但即便如此,這位定計入蜀的軍師,還是藉着油燈,繼續翻閱起卷宗。

    亭子外,百多人的護衛,按刀四顧,不時注意着發生的意外。

    “主公入了蜀,看似已經安穩,但實則暗藏殺機。”

    “董榮一死,涼州的政局便會變了。安並二州已經結盟,兩位定邊將合兵十萬……咳咳。”

    賈周擡起蒼白的臉,苦笑着看向江面。

    “狄人攻關之時,偏無一人來救。到最後,只有主公和渝州王,合力擋住了三十萬狄軍。”

    “內亂一起,這幫人便要跟着鬧了。”

    “滄州的那位幕僚,用了一出好計啊。”

    樊魯在旁,神情有些發澀,將一襲大氅,小心披在賈周身上。

    “軍師,且安歇。我已經請了郡外的一個大夫,聽說醫術高明——”

    “不過是身子乏累,無礙的。主公創業艱辛,容我再思一番。”

    夜色漫長,油盡燈枯。

    即便添了新油,這油燈乍看之下,也不似以前一樣亮堂了。

    “都看仔細,若有刺客來襲,立即格殺。”樊魯端着一碗熱湯走入亭子,用銀針試了毒,不忘回頭叮囑了一句。

    百多個護衛,臉色又變得認真。

    翌日清晨。

    伏案醒來的賈周,理了理衣服之後,又重新站起來,往亭子外走去。

    清晨的白鷺郡,尚還籠罩在一片霧霾之中。

    “軍師大爺,軍師大爺!小爺打了勝仗,回來討賞了!”

    賈周笑了聲,從懷裏摸出幾枚銅板,放在小狗福的手裏。

    小狗福歡呼着跑開。

    “這娃兒,下次胡鬧我抽他!”樊魯笑罵。

    “樊魯,你可錯了。小狗福這孩子,便是一員福將。”賈周語氣平穩,揚手往前指。

    樊魯怔了怔,往前一看,在霧籠籠的天空之下,一支浩蕩的大軍,正從蜀南的方向,急急行軍而來。

    “那是誰?”

    “竇通。”

    如賈周所言,來人正是竇通,在領了蜀南將軍之後,便按着徐牧的吩咐,帶着大軍,駐守在白鷺郡。

    “軍師,長弓也回了!”

    弓狗帶着百來個山獵射手,正跟在大軍之後,只等靠近一些,便衝着他們,拼命揮手。

    ……

    “小爺不去成都,小爺要在襄江練水上漂,單挑虎哥兒——”

    “娘,別打了!我不練了!”

    小狗福被自家孃親,揪着衣服抓上了馬車。

    諸多的莊人,也歡天喜地地跟着收拾好東西,準備同入蜀中。

    走出房門的姜采薇,臉色有些不好,並非是不高興,而是覺得有些不舒服。

    “采薇姐,我又繡了鴛鴦帕。”

    “好看,徐郎一定喜歡。”姜采薇緩了緩臉色,擡頭看着前方的車隊,一時間,眼神也變得有些自豪起來。

    沒有人想到,當年在望州的小棍夫,如今成了蜀州十三郡的王。還有可能,會走得更遠。

    “好似天賜的夫君。”

    姜采薇垂下頭,眉宇間滿是歡喜。

    “二位夫人,還請上車。”陳盛駕着馬車趕來,聲音帶着激動。如他們這些莊人,跟着自個的東家,一路走過來。到如今,總算是出頭了。

    “二位夫人請上車!”

    “對了,爹爹他們呢?”姜采薇撐着身子,忽然想到什麼。

    “東家的三個爹,已經先行一步了,還抱了八壇酒,沿途大飲。”

    “二位夫人,入蜀吧。”

    “入蜀。”

    “入蜀!”

    ……

    長陽皇宮。

    常四郎翹着腿,歪歪扭扭地斜靠在龍椅上。這模樣,哪裏像個坐龍椅的皇帝。

    驚得旁邊的老謀士,好一番苦勸。

    “怕個甚,就一張破椅子!”

    常四郎熟視無睹,摘了一顆葡萄丟入嘴裏。

    “我這老友,終歸是成功了,做了蜀州十三郡的王。我都不敢想,他不過兩三萬的兵力,是怎麼把十幾萬人的蜀中,整個兒掀的?”

    “不過,確是不錯,老子沒白白欣賞他。嘖,小陶陶也是。”

    “呿,我無端端提他作甚!”

    常四郎急忙伸出手,抓着酒壺灌了兩口。

    旁邊的老謀士,難得插了話,“主公,小東家入蜀之後,這天下大勢,或要變了。安並二州聯手,涼州三個王子,直接死了兩個,老涼州王油盡燈枯……”

    “仲德,你想說什麼。”

    “新軍已經訓成,主公可以開疆拓土。”老謀士穩穩拱手。

    “往哪兒打。”

    “北面,沿着紀江而上,佔領北地四州。這四州之地,雖然不如內城富庶,但土地肥沃,一旦攻下,可作爲錢糧之倉。”

    “正有此意。”常四郎伸了個懶腰,“如仲德所言,新軍訓成,是時候動一動了。要是哪一日,小東家的地盤比我都大,豈非是說,我與他喫酒都不敢平舉了?”

    “主公,戰事不得大意……”

    “嘿嘿,我當然知道。放心,我常四郎有分寸。”

    “哦對了!仲德啊,你書信一封給燕州王,告訴他,讓他出兵助戰。”

    “主公,燕州隔着還遠!”

    常四郎仿若未聞,“你便告訴他,這次要還不來,我一個生氣,真要把他的侏儒窩給掏了!”

    老謀士頓時無語。

    “仲德啊,你說這滄州的狗皇帝,看着天下三十州割據爲王,他會不會後悔?”

    “這傻子,若是知些廉恥禮儀,早該自個一邊上吊,一邊喊‘朕駕崩了’!”

    ……

    如常四郎所言,此時在滄州的袁安,正紅着眼睛走出皇宮,看着外頭的山河。

    在他的旁邊,那位帶着面具的黑袍幕僚,依然沉穩不動,俊秀的眼眸,露出了陣陣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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