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一品布衣 >第四百零二章 藏拙二十三年
    蜀州大地,人傑地靈。

    徐牧一直相信這句話,但心裏更加發苦,他面前的這位軍師,似是在留身後之言。

    “文龍,這幾日王醫開的藥湯,可曾喝了?”

    “喝了,有些苦,還好小狗福給了蜜脯。”賈周平靜一笑。

    “先前王妃和我說,打算在王宮裏辦個學堂,教小狗福這些娃兒識字,但我想了想,不單單是識字,連着兵法韜略,也可以教一下。”

    “主公要記住,這幫莊人,還有入蜀的徐家軍,是主公的家底親信。他們的孩子,在長大以後,也當是主公的將士。”

    “文龍,我記住了。不過日頭過了晌午,你該去午睡。若不然,我親自揹你回房了。”

    賈周笑着起身,剛要拄起木杖,卻被徐牧走近,小心地扶住身子。

    “文龍,我能否問一句,當初……文龍爲何會拜我爲主。”

    如果是救命之恩,實則在過後,賈周可以選擇離開,去輔佐另一位明主。

    但賈周沒有,留了下來,幫着他指點江山。

    “主公是個複雜的人,但不管再複雜,主公一路走來,都不曾忘記初衷。”

    “什麼初衷。”

    “見不得亂世污濁,爲萬民開盛世。”

    徐牧呼出一口氣,扶着賈周,繼續往前走去。

    ……

    涼州城外,戈壁的沙風,吹得越發嗚咽。

    司馬修抱着沙狐,席地而坐。在他的面前,被立儲的董文,已經穿上了華袍,戴上了精美的發冠。

    “安並二州已經聚兵十萬,父王的意思,是暫時求和。”董文聲音發沉。

    “整個天下都以爲,董榮死後,涼州八郡,再無往昔的威風。”

    司馬修擡起頭,看着面前。

    “主公想出徵。”

    “這一仗若是退了,涼州的八郡大軍,以後會士氣不振。你要知曉,安並二州在先前的時候,可是像條狗兒般,不敢越界的。”

    “但主公,你現在還不是涼州王。八郡的大軍,並不會聽你的。”司馬修鬆了手,沙狐一下子跳走。

    “整個涼州,不過七萬大軍,安並二州聚到一起,已經是十萬大軍,而且配予良馬,步騎混旅,可攻可守。”

    “這都不是問題,我打得贏。蜀州那邊,看不清變局,暫時也不會動。”董文平靜道。

    “主公要出多少大軍?”

    “五萬足矣。”

    司馬修露出笑容,“還是那句話,主公藏拙二十三年,一朝天下知。”

    董文擡頭,看着自家的軍師。

    “軍師,我不能等了。這七萬涼州軍,以後還要跟着我打江山,不可退,士氣不可辱。”

    “能說服涼州王麼。”

    “不能。”

    司馬修沉默了下,“主公當明白,這一步踏出去,若是被人發現,會發生什麼。”

    “千古竹書,是勝利者所刻。”

    “司馬修,願隨吾主。”

    董文點頭,面無表情地繼續開口,“還有一事,五萬涼州軍出征,羌人恐會生禍。”

    “借我八千涼州軍,羌人莫不敢動。”

    “若動呢?”

    司馬修擡起頭,目光灼灼,“我殺出玉門關,屠十個羌人部落,以儆效尤。”

    董文滿意地立起身子,“軍師,莫要再藏。這亂世,該輪到你我出場。”

    “願隨。”

    “主公一路小心,單騎前來,恐有董光的門客,會遷怒於你。”

    董文笑着抱拳,轉身上馬。

    馬蹄兒狂奔在沙地上,碾起的陣陣沙風,似要越飄越高,擋住大漠清月。

    沙風越吹越急,迷住人眼。

    待董文揉了一陣眼睛,再睜開時,才發現七八條壓着竹笠的帶刀好漢,不知什麼時候,冷冷擋在了路中間。

    “想殺我。”董文露出笑容,“也罷,老子裝哭包,裝了這麼多年,該殺一波膽氣了。”

    七八條竹笠好漢,怒吼着平地躍起,揮着長刀,齊齊往董文撲來。

    胯下的涼州馬,發出一聲尖銳長嘶。

    馬嘶聲還未絕,第一個帶刀好漢,已經被一箭穿爛了胸膛,從半空栽落下來,屍體滾了滿身的沙塵。

    “齊上!”董文臉龐獰笑,棄弓摘槍,身子一挺,踏着馬背掠飛出去。

    一柄普通不過的鐵槍,連着攪出陣陣槍花,在聲聲碰撞的錚鳴之後,一具又一具的屍體,不斷倒在地上。

    七人截殺,到最後,只剩一個年長些的帶刀好漢,咳着血,驚恐地看着面前的哭包小王爺。

    “你會武功!”

    “我會的東西,比你想的要多。”董文面無表情,一槍扎碎了面前人的胸膛。

    繼而才拍了拍手,重新喚回了馬,騎着往涼州城繼續狂奔。

    涼州城裏,正北的王宮。

    涼州王董滕,無力地癱在王座上,眼睛裏的悲傷,不時溢滿了整個王殿。

    “莫要再言,與安並二州言和……咳咳,送五千匹涼州馬,歲錢十萬兩,求和!”

    “退!”

    等文臣武將退去,偌大的涼州王殿,一下子變得空落落起來。

    董滕艱難閉上眼,仰着臉,喘出一口大氣。好不容易養起來的一匹千里駒,卻無端端的死了。

    莫非是說,要讓那匹小瘸馬,帶軍上陣不成。

    “拜見父王。”

    恍惚間,董滕聽到了聲音,擡頭來看,發現小瘸馬已經入了王殿,朝他走來。

    “文兒,今日可曾習武?”

    “習了。外頭風大,父王又身染重病,我閉上宮門,好讓父王舒服些。”

    “文兒,不用如此——”

    話未完,董滕睜大眼睛,突然明白什麼,驚愕地看着面前的第三子。

    兩扇宮門關上,彷彿沒有一點響聲。在外,也不曾聽見近侍的腳步子。

    董文冷着臉,原本哀憐的模樣,變得殺氣騰騰。

    “我兒——”

    董文伸出一隻手,攤成巴掌,捂住董滕的臉,隱約聽得清,陣陣的啞咳,從指縫中透出。

    董文面無表情。

    他緩緩閉着眼,抓着一杯案臺上的酒,仰頭灌入嘴裏。

    酒喝完,再鬆開手。

    涼州王董滕的屍體,已經斜斜癱在了王座上,再無聲息。

    轉過身,董文睜開眼睛,眼眸子裏滿是灼然的戰意。

    “父王,大兄,二兄,且在天上看着,這天下,一定是董家的天下。”

    “我董文,纔是董家的千里駒!”

    “藏拙二十三年,一朝天下知!”

    “吾董文,要做天下之主!”

    ……

    七日後,天下皆知,涼州王董滕病死,王儲董文繼位,領五萬涼州騎,兵出陰狼關,嚴陣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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